儋州有个峨蔓湾,峨蔓湾有个盐丁村,盐丁村有条古栈道,古栈道通往千年古盐田,古盐田里有座“男丁”塔,“男丁”塔藏着古老的故事。
这是我听来的故事,已流传上千年。因盐丁村路远村穷,除了喜欢听故事的人外,没有人愿意去。
我愿意去,与我有一样爱好的是知名导演王星军。
入秋的海南西部,空气挟着清凉。驱车往盐丁村,路是乡间小道,道旁深绿的植被如姑娘的长裙,风起处,裙摆绵绵荡漾。浓绿中,鲜花以颜色跳跃着,看车辆过往,都是点头和笑脸;鸟欢快地在车前飞来飞去,是在向我们展示此处特有的蓝天吗?
其实,从下海南西线高速公路算起,到盐丁村仅半小时车程,还没来得及细品这欢乐的鸟、这耀眼的花,就被司机一声“快到啦!”打断。
车停,村委会主任李生华快步跑来,一把握住导演王星军的手,古铜色的脸笑得很是粗犷:“欢迎来我们村啊,给我们村拍一拍。放到电影上,我们村就火啦!”
一句大实话,王星军笑了。
我迫不及待,“古盐田呢?还有多远?”
李生华又是一脸粗犷:“跟我来。”
跟着李生华,走进了一条羊肠小道。他说,别小看这小路,它可是盐丁村村民曾经的生命之路。
一千多年前,盐丁村村民着草鞋,顺着这小道,把海边晒出的盐挑到洋浦、木棠镇、那大镇等地贩卖,草鞋,担子,小路……一挑就是一千多年,直到上个世纪80年代。
现在的村民还在海边晒盐,只不过,他们谋生的方式已多样,晒盐不再是唯一。李生华说,现在晒盐的,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一则他们舍不得丢了手艺,二则晒盐成了生活习惯,不是说放就放得下。
这条古盐栈道,承载了几十代盐丁人对劳动的尊重和对富足生活的追求。
古栈道很窄,用当地的火山石铺成,仅容两个挑盐人擦身而过。栈道始于海边辽阔的盐田,穿过成片成片红树林,延伸到盐丁村。村民一代一代走过这栈道,岩石渐渐被踩得光亮,夕阳落下,海水漫起,岩石便如颗颗黑珍珠铺在水面上。那栈道两旁的红树,必是紧紧地把胡须般的根扎在海水下。人过栈道,就如走在一幅黑白底色的水墨画中。
“太美啦!神奇之地啊!”导演王星军连连惊叹。
顺着栈道,我们来到传说中的海南古法制盐最大的盐田。千亩古盐田静静地躺在海边,成千上万的盐槽无语,任你在想像中描画海潮中盐工们的制盐图。
史料有载,这里的村民在一次海水退潮后,发现红树边的大石被太阳一晒,竟附着一层白花花的颗粒,一尝,咸的,是盐!既然海水被太阳晒干了会变成盐,何不在涨潮时把海水储存起来,等太阳晒干变成更多盐呢?经多次试验摸索,智慧的盐丁村人逐渐掌握了制盐方法:选择平缓的海滩围成盐田,待海水涨潮时将海水引入海滩上的盐田,盐田里的泥土吸入海水,经日晒、蒸发,慢慢浓缩变成盐卤,再用稻草将盐卤里的泥沙过滤,将干净的盐卤引入卤缸待晒。
每逢晴天之晨,太阳东升,村民便迎着海风,将盐水舀到盐槽上暴晒。这里的太阳很给力,暴晒到下午5时左右,白花花的食盐晶晶闪耀在眼前,村民一边哼着山歌,一边收获雪花般的食盐,太阳充足年份,每个家庭一年可制盐40吨—50吨,一担担的食盐,不仅解决了村民的日常用盐问题,还被挑到百里外的那大镇贩卖,甚至被渔民通过渔船运到临高、海口等地销售,一时间儋州海盐名扬海南各市县。
上世纪50年代后,制盐技术不断改进,儋州辖地先后建起9个国营盐场。到上世纪90年代初,儋州开发的盐田总面积达40620公亩,年产量达10000吨左右。现今,在各大盐田中,面积最大、保存完整的古盐田,就数盐丁村的古盐田了。
踩在光滑的石头栈道上,感受历史的魅力与厚重,我们漫步来到盐田中央一座古老的“男丁”塔前。塔是用一块一块石头垒起来的。村民们说,这里的老百姓不仅晒盐,男人还要出海捕鱼,在家的女人天天盼望着男人早日归来。男人出海前,都要在灯塔上添上一块圆形石头,预示着家里的女人多添一男丁,增加劳动力。久而久之,凡是没有生男孩的家庭,都来这里添上一块圆石,期盼早日添丁。说来神奇,来这里添圆石的家庭,有不少真的添了男丁。来这里为灯塔添一块石头,把灯塔垒高,方便出海人认路回家,也是一件积德的事。
记得王菲演唱的一首《云端》,“谁与我远远的漫步云端,在靠近太阳的地方住下,能掩耳不听那俗事喧嚣,要一种真正的自由自在,愿与你远远的漫步云端,美丽穹苍为我们铺展,别让心房沾惹尘埃,要一种乾净的相爱。”歌里自由自在的感觉,就是盐丁村的生活。
在这里,我们不仅看到了天人合一的和谐,更体会了简单如常的幸福。咸味的是盐田,悠远的是故事,翠绿的是红树,芳香的是青草……海天的宽容,自然的清新,让我们如坠云端,幸福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