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奥斯卡最佳影片得主《聚焦》
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终于手捧小金人。
布丽·拉尔森凭《房间》获最佳女主角。
文\本刊特约撰稿 故城就像远古时期每个部落都有自己崇拜的图腾一样,奥斯卡是好莱坞电影工业的图腾,也是美国商业法则、娱乐价值、意识形态、文化现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本质上是上述各个层面角力的结果。每一届奥斯卡和它的颁奖典礼,都在人为操纵下重复和加深了这种具有象征意义的仪式感。就像今年是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的加冕仪式,去年是亚历桑德罗·伊纳里多(《鸟人》)的正名之年,奥斯卡要为它的权力与游戏找到可供膜拜的“长老”。
三种实力的
权衡与博弈
奥斯卡是一种建立在“业内民意”基础上的价值选择,就像今年是在《聚焦》与《荒野猎人》之间选择,2011年是《国王的演讲》与《社交网络》,2006年是《撞车》与《断背山》,1999年是《莎翁情史》与《拯救大兵瑞恩》。站在导演、编剧或演员的角度,它们各有千秋,而奥斯卡最终都选择了前者,其实与电影本身的质量和价值没有多大关系,更大的成份是如何迎合当下时势,抓住评委口味,以及为争取选票所采取的营销与幕后运作。
在奥斯卡评委成员中主要有三股力量:第一类是权力派。他们占用好莱坞的绝大多数资源,有的人甚至呼风唤雨,这类人大多集中在制片人工会(PGA)或导演工会(DGA),如环球的斯泰西·施耐德当年力捧节奏缓慢的《角斗士》登顶,哈维·韦恩斯坦兄弟运作《芝加哥》和《国王的演讲》逆袭当年的热门《时时刻刻》和《社交网络》,今年《大空头》的制片人布拉德·皮特和戴迪·贾德妮都是行内新进的权力派,此前运作《为奴十二年》登顶堪称典范,今年《大空头》意外拿下制片人工会奖,让大奖之争扑朔迷离,只是临门一脚功亏一篑。
第二类是演员派。他们本身就是演员,或从事演员相关的职业,大都会站在表演层面去审视演员和编剧,那些表演过硬、剧本扎实的作品往往会脱颖而出,这也是为什么最佳影片一般都会在表演或编剧奖有所斩获。这类人大多集中在演员工会(SAG),因此赢得演员工会最佳群戏的作品也通常是奥斯卡最佳影片的热门,如《断背山》当年饮恨演员工会奖最终丢掉奥斯卡最佳影片,《聚焦》网罗了一批演员工会中坚力量参演,颁奖季又频爆演员与原型人物共同生活三个月的消息,颇似当年丹尼尔·刘易斯为出演《我的左脚》、与残疾人生活一年的梗,最终擒下演员工会最佳群戏,也预示了《荒野猎人》可能会与《断背山》命运类似。
第三类是技术派。包括编剧、剪辑师、摄影师和艺术指导等技术人员,这些专才们对电影的品味较为独到,往往因为电影在个别环节的出众表现而投情感票,如最佳电影一般都会提名原创剧本和改编剧本,也通常都会在编剧工会(WGA)或剪辑工会有所斩获,近些年如《地心引力》和《阿凡达》便因为缺编剧提名,最终败给《为奴十二年》和《拆弹部队》,今年的《荒野猎人》也同样没有剧本提名而饮恨奥斯卡。奥斯卡还有个统计意义上的巧合,就是最佳剪辑与最佳影片重合率很高,一方面因为剪辑的最终操刀手是导演或制片人,其自身影响力大,另一方面是剪辑师与其他技术人士关系较为紧密,这些后期制作者在关键选择时会抱团或趋同,今年的《疯狂麦克斯4》就是典型的结果,拿下6项技术大奖,包括了分量较重的最佳剪辑,让部分现场观众一度以为乔治·米勒会挤掉伊纳里多拿下最佳导演。
今年的实例,正好印证了三种实力的权衡与博弈。权力派看好《大空头》和《荒野猎人》,演员派偏好《聚焦》,而技术派则选择《疯狂麦克斯4》。于是,观众看到了一场“老鹰捉小鸡”和相互拆台的游戏,《大空头》给《荒野猎人》抹黑,称其拍摄预算超支1.35亿美元,制片人被导演坑得差点收不回成本,《荒野猎人》给媒体出点子,挖出《聚焦》里的波士顿邮报曾涉嫌新闻造假,让意在渲染新闻公正和媒体道德的后者相当难堪。于是在《大空头》参与搅局的情况下,颁奖典礼前,谁也没法预测准大奖。一份调查数据显示,23%的人选了《荒野猎人》,19%的人选了《聚焦》,18%的人选了《大空头》,《聚焦》的逆转颇有蹊跷,其背后的动作也不得而知了。
影评人对奥斯卡
有多大影响?
也许很多人会问,影评人对奥斯卡有多大影响,每年颁奖季会出炉各类影评人协会奖,影评人的选择会对最终奖项有何关系。我的回答是,没有实质影响,但是重要的风向标。原因是影评人在奥斯卡的选票比重非常低,而且影评人的口味较为博杂,更偏向于视角独特的小成本独立电影,对好莱坞工业的主流意识形态颇为不屑,因此往往不会决定奥斯卡大奖的最终走向,如《美国荣耀》、《杯酒人生》、《在云端》等,均是当年影评人的选择并横扫前哨各类影评人协会奖,但最终都是陪跑命,在大片厂的合理绞杀下获奖寥寥。
与此同时,影评人其实又代表了美国知识分子的品味和取向,虽然非主流,却目光较为独到,能从各类电影节里挑出一些口碑好、人缘佳的作品,并予以宣传,如大纽约地区的《纽约客》和《纽约时报》,在全美很有影响力,很多奥斯卡的评委在选择时,会或多或少考虑它们的观点,部分电影人也会在上面发表观点,如伍迪·艾伦便曾是《纽约客》的专栏作家,后来他拍出《安妮·霍尔》,便得到纽约各大媒体的追捧,从纽约影评人协会奖开始,席卷其他影评人协会各大奖项,并最终拿下奥斯卡奖。而今年纽约影评人选择了《卡罗尔》,它从戛纳电影节脱颖而出,在多伦多电影节上展映效果颇佳,洛杉矶影评人和评论家选择奖(Critic’s Choice)则选择了《聚焦》,后者的导演麦卡锡,是个不折不扣的独立电影人,曾经拍摄的《心灵驿站》和《人生访客》,均是北美独立电影圣地圣丹斯电影节的“香饽饽”。总体来看,影评人在决定奥斯卡奖方面还是扮演配角,充其量把持了部分舆论的导向,但由于其整体品味时常偏离大众的主流价值取向,折戟沉沙的多,脱颖而出的少。
跳脱不掉的
“权力与游戏”规则
而在我看来,奥斯卡归根结底还是跳脱不掉它的“权力与游戏”规则,“政治上正确”还是它最基本的要求,如果能顺应历史潮流,挠到观众的心坎,才会是最佳影片的最终选择。1929年和2008年,美国爆发了全球性的金融危机,并引起经济衰退,大公司破产,很多人丢掉了工作,而好莱坞电影票房均迎来历史新高。我们看到,越是危机时期观众就越需要电影来抚平伤痛,满足他们乌托邦式的幻想和激情。1935年,并不看好的《一夜风流》以黑马的姿态战胜《埃及艳后》和《自由万岁》,其根本原因正是其迎合了美国人渴望忘却困境、寻找慰藉的心理需求;而2008年的《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就像《一夜风流》之于1929年一样,面对历史沉重话题的《米尔克》、《对话尼克松》和《朗读者》,一部庸俗剧传达的乐观积极态度,又一次印证了奥斯卡“没有选择最好的,而是选择最对的”游戏规则。
再想想《阿甘正传》之于《低俗小说》、《肖生克救赎》,《克莱默夫妇》之于《现代启示录》,《莎翁情史》之于《拯救大兵瑞恩》,《撞车》之于《断背山》,其实奥斯卡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肩负的使命——宣扬美国自由民主的精神和价值观、鼓吹个人英雄主义的神话与梦想、展现美国文化生活的先进性与优越性,本质上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意识形态和文化侵略。
再想想今年为什么是《聚焦》,大家是不是也豁然开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