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山行》大部分的故事都发生在狭窄的车厢里。

《釜山行》更看重的是在灾难面前对人性的白描。

《釜山行》剧照。

　　文\本刊特约所撰稿 严鑫超

　　对于亚洲电影来说，丧尸片绝对是标准的欧美舶来品。这部《釜山行》把欧美亚文化中的丧尸放置到东方背景之下，可以说开创了亚洲丧尸题材恐怖电影的先河。

　　电影的创意，很大胆很另类也很冒险，却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成功。在韩国国内创造了千万人次的观影量，至少每五个韩国人就有一人看过此片。可见其在韩国国内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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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是在丧尸文化比较流行的欧美，丧尸片也属于重口味B级片的类型，受众有限。当然，互联网时代的地球早已是扁平的，亚洲观众接受丧尸题材并不困难。在拍摄这部电影之前，导演延相昊只拍过屈指可数的几部小众动画长片。这是他的第一部真人电影。基金经理石宇带着女儿去釜山，准备把女儿送到前妻那里，途中在车上偶然遭遇丧尸病毒爆发。大部分的故事都发生在狭窄的车厢里。初出茅庐的导演，低成本的制作，就赢得了票房和舆论的双口碑，着实让人刮目相看。整部影片采用了经典好莱坞的叙事剪辑方式，起承转合的节奏非常流畅，干净利落，几个情感爆发点的设定也非常自然、恰到好处。尽管带着韩国电影煽情过多的老毛病，但依然称得上是灾难恐怖片中尚佳之作。

　　丧尸片在好莱坞非常成熟，韩国电影这样的题材都敢尝试，没有成熟的电影工业做底子很难想象。而反观我们国内的电影产业，至今还一直处在靠天吃饭的状态，始终没有形成系统的、类型化的成片方式。一来没有扎实可看的故事，二来往往一个题材偶然成功了，雷同的电影就会蜂拥而上，直到把羊毛薅干净。今年国内电影市场票房惨淡，不是因为看电影的观众少了，而是端不出来让观众满意的菜，成熟的电影工业不应该是这样的。韩国影视产业几乎从未停止过开新的步伐，不断突破到全新的领域，其作品未必称得上精品，却能引一时风气。这个国家的电影工业确实有很多值得我们借鉴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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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部丧尸片能够在韩国大火，并不是导演碰巧撞了大运，其实也有着深刻的社会文化背景。朝鲜半岛的地缘政治格局决定了这个撮尔小国只能在大国之间左右逢源，夹缝生存。当下又始终处在朝鲜核试验的恐惧阴影之下，去年爆发的中东呼吸症疫情也反映了这个看似富裕发达的经济体骨子里的脆弱，而这些都会在国民心理中埋下深深的不安全感。也都会折射在这部灾难影片里。电影开头时货车司机的抱怨，就预示着民众对政府有着天然的不信任，以及丧尸病毒彻底爆发，政府不仅处置无能，更是睁着眼睛在电视上说瞎话。就算一般的电影观众不认可丧尸故事，这种暗合的社会文化心理，也会让他产生极大的认同。

　　与以往欧美丧尸片中武装到牙齿的男主角不同，电影中的主人公们，除了使用棒球棒外，几乎是赤手空拳与丧尸战斗。电影中几乎没有令人血脉喷张的打丧尸画面，少了肾上腺上的刺激，更看重的是在灾难面前对人性的白描。在电影里最令人恐惧的不是张着血盆大口的丧尸，而是普通人内心深处泛起的黑暗。电影里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大反派，只有一些为了能够活命，无所不用其极的普通人。主人公一行九死一生闯过数节丧尸车厢，却被自己人挡在了门外。被恐惧和绝望支配的普通人，在那一瞬间变得集体暴力和极度自私，失去了对他人的同理心，哪怕其中有老人妇孺。而在黑暗底色中几抹人性微光，也更显得弥足珍贵了。疼媳妇的憨厚大叔，为了救众人用一己蛮力拦住了整车厢的丧尸。卑微邋遢的流浪汉，同样会奋不顾身牺牲性命，把自己挡在了孕妇和孩子面前。电影有一个丧尸片的外壳，实则是在车厢这个封闭的舞台里诠释着人性。导演要告诉观众，人类所面临的最大威胁，并不是丧尸病毒这样的外来之物，而是我们对同类命运的冷漠，对爱和亲情的绝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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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在人性上站住了脚，就能与之共情，因为它触摸到了人内心中柔软的部分。电影的开头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讲述男主人公的日常，他在大都市里过着优渥的中产生活，精于算计、忙于工作，却打理不好自己的家庭，妻子和孩子都要离他而去。他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是社会上所谓的成功人士。这些背景交代为主人公后来的彻底转型做了很好的情感铺垫。在劫难刚发生的时候，他依然是个自私自利的中年人，他教育自己的女儿，“非常时期，你自己最重要”。而电影在孩子身上寄予了所有的美好。她像一个天使引导着自己的爸爸成长为一个真正的英雄。她告诉爸爸，“就是因为你只想着自己，妈妈才离开你的。”对女儿深深的爱，是主人公英雄行为最本初的动力。最后跌落列车的牺牲时刻，他回忆起来的也是初为人父时的幸福。韩国电影向来擅长亲情的处理，在这部丧尸电影中展现的酣畅淋漓。一对普通的年轻夫妇，一对贫富悬殊的老姐妹，一对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电影的其他角色均刻画的饱满充实，即使是在一个完全虚构的故事空间里，他们的生离死别、他们的情感成长、他们的相偎相依，都真实的像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这些细节上用的心，都足以达到最佳的煽情效果。

　　而在故事的最后是一个非常温情的结尾，孕妇和孩子成为了唯一幸存下来的人。她们穿过幽暗的隧洞、用歌声驱散内心的恐惧。孩子的歌声，在电影中也是个非常催泪的道具。从电影开端部分未唱完的歌声留下伏笔，这首原本献给父亲的歌谣，到结尾的时候让最后的人类获得了拯救。虽然弱小、却是新生，虽然绝望、却有希望。毕竟人性中最美好的那一面，永远都不会消失的。而这在一切荒芜和崩塌之后，使我们依然有勇气继续前行。

　　作为一部商业电影，这样的结尾并不鲜见。它不会对社会有绝对的批判，也没必要让观众过于沉重的思考，只需要用孩子清扬的歌声，对观众被彻底摧毁的观影情绪，给予最后的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