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芳华 玉兰花 2018年01月21日  

  ■ 赵敔

  还没立春,院子里的那几棵玉兰早就打包了——楔子形,毛绒绒的立在枝头直指天空,加上玉兰花的枝杆都不细,真是有几分神似中国的毛笔,所以,玉兰被古人称作木笔便不奇怪了。

  冬天,院子里那棵玉兰树的叶子还很繁茂,但树干上却粘满了星星点点的白,一团团的,像是生了疮的皮肤,看得人有些不适。问颇有种花心得的朋友,答复是染了蚧虫病——一种植物易患的病。于是买了药水,以一比一千的比例兑成药水喷洒,却不见效,后来得知得先把那些吸附在植物上的白色小虫清除掉,于是索性把所有的树叶摘了,还把一些长势不好的枝杆也剪除了。后来看着那棵像被扒光衣服的玉兰树,心里不禁有些忐忑,生怕它抗不过这个冬天,死了。真实的心理是,树不是我种的,又不太喜欢紫色的玉兰花,觉得不如白玉兰来得高贵和典雅。所以,上海人才会选白玉兰做市花,而不是其他颜色的,比如白玉兰和紫玉兰杂交出来的二乔玉兰,那淡淡的红最是娇羞。可真要是因为我的不妥造成这棵玉兰的枯败,内心又多少又有些不安。

  所幸,没过太长时间,玉兰树竟发出了新芽,迎着明亮日光,新芽透着淡紫的粉嫩,初生的娇弱与倔强。每次总是要细数新抽出的小芽,是不是又多了几片,原先的是不是又长大了些,心里总是多几分欣喜,旁人只是不痛不痒地附合说,玉兰花其实很好养活,干湿皆可,对土质也没有太多的挑剔。

  这时,院子里其他的玉兰树早已开满了紫色的玉兰,朵朵盛大,那紫带着新春的粉红喜气洋洋的,连另一棵没有打理,也长满蚧虫的玉兰同样欢天喜地地开满花朵,完全不需要绿叶衬托的紫红色,倒也干净利落的自信满满。看着看着,好像这紫玉兰也不输给它的那些近亲——白玉兰和二乔玉兰,至于那些远远近近几十口子的亲戚们,或大或小,或白或紫,也都各领风骚,不可替代。

  所以,闷骚的屈原君才一再用这种别称为辛夷的花枝去装点山鬼与湘夫人的坐骑和门楣,在温湿而又山峦起伏的楚国,美丽的女子有了披红挂绿的簇拥,竟不显过份地堆砌,连山鬼也都不是传说中永远一件素白的袍子。所以,屈原未必是想像诡谲,而是南方的地理给予了他丰厚的灵感。

  记得,有一年春天去北京出差,南池子的红墙外开满了白色的玉兰,那红与白的冲撞十分地醒目,旁边有好几位举着长镜头的摄影师等着他们认为满意的光线。当时,心里不屑地想,就这么几朵花也值得煞费苦心,后来有了在北京的生活经历,才知道经过一整个沉寂得只剩下苍茫的白色的寒冬之后,任何一点昭示春天的迹象都值得热泪盈眶。

  “木本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人们总是在王维的《辛夷坞》里解读出诗人内心的落寞,我倒觉得是才子王维被权势弃用后内心的不甘,所以只能以诗词寄情山水,但处处都是无可奈何和自期自艾。倒是陶渊明最为彻底,归去来兮,是真的放下,真的种田望山过日子,诗中句句都是田园的恬淡与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