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楼侧有几栋坐落有序的古老瓦屋,与周边光鲜华丽的大楼相衬,显得古朴沧桑、岁月悠长。立冬前几天,不经意把视线转移窗外时,看到瓦屋屋顶有师傅在检修瓦片,瓦工师傅大概是个五十开外的中年人,他轻手轻脚,小心翼翼,时而蹲,时而站。连续几天,我都抽空远观瓦面的检修,不是好奇,而是缘于感性的召唤,它让我重拾起那些快被遗忘的记忆。
少年时期,家在小镇,小街都是用瓦盖的居民住宅楼,当时没有标准规划,房屋高低参差不齐,而我家住的是三层加小阁楼的那种。
春天,屋顶飞来了小鸟,鸟儿又从遥远的地方衔来不知名的花草籽,落在这里生根发芽。于是,在春雨滋润下屋顶悄然出现几株嫩绿的小花草。早晨,鸟儿站在瓦上,叽叽喳喳,呼朋唤友似的把小燕子也叫来凑热闹,还选好地址在瓦屋檐下筑巢安营。
夏天,一场雷雨过后,瓦面一尘不染,格外干净,瓦片显出丝丝脉纹。只是暴雨后,经常听到奶奶说谁家的屋顶瓦被吹坏了,谁家屋顶漏雨了。有一次,我家也经历过雨的困扰,小阁楼滴滴嗒嗒地漏水,父母在地上摆了几个大盆接水,年幼的我根本不解父母紧锁的眉头,还以此为乐。直到风停雨止,父亲才架上竹梯爬上屋顶检修。好奇的我趁父母不注意,偷偷爬上竹梯,从天窗露出小脑袋,放眼四望,山外有山,楼外有楼,青翠的山连绵起伏,清澈的河水缓缓东流,河中还有轻舟荡漾……小镇风貌尽收眼底,一览无余,统一的瓦屋,统一的瓦灰色,统一的排列。我正看得入神,却吓坏了赶着跑过来的奶奶。她赶紧抱下我,拍掉我身上的灰尘, 一边拍一边说:“乖孙呀,吓死我了,这瓦片很脆的,想登高望远等你长大了住高楼去”。如今,我是住在高层楼房,只是奶奶早已驾鹤西去。
春花秋月,夏韵冬雪,岁月是一场婉约的盛宴,光阴在变,生活质量也在变,城镇、乡村许多瓦房在改造,取而代之的是漂亮的小洋房,屋顶不再是统一的瓦灰色,偶尔我也会想来年春天,当鸟儿南回的时候,是否还能找到属于它的窝?
我常想念伴我成长的瓦房,刮风时如此,下雨时如此。雨夜,当听到雨打树叶的声音,便会怀念雨打瓦屋顶的响声,急促的,缓慢的;听一场沙沙的春雨,随风潜入夜,无声地滋润着农田;听噼里啪啦的夏雨,给炎热盛夏带来一丝的清凉;听倾盆大雨时雨点打在铁皮上的声音,至今想起还起疙瘩;想北风呼啸的冬夜,聚在瓦屋,烤着火盅,吃着刚出锅的红薯,听叔叔伯伯讲外面世界的精彩、羊城八景的美丽、东方之珠的繁华,一张张稚嫩的脸唏嘘不已,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向往。罢了,罢了,不想罢了,往事如烟雾缭绕,越想越缠绵……
瓦屋不老的情怀里收藏着美丽的光阴,记载着沧桑和甘甜,书写着时代的背景;瓦屋,道不完的爱意,诉不尽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