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者也好,追梦人也罢,所从事的往往是孤独而寂寞的事业。据说,真正的旅行家也必须具有独闯龙潭、探险虎穴的素养与品质的。然而,这样的素养与品质并非与生俱来,往往是在经历了诸多收获满满的喜悦或者当头棒喝的挫折之后,逐渐形成的。
在秋风肃肃的时节,长白山下,美人松旁,透过细密的松枝松针,我观察过浩瀚的星空,第一次感受到缀满星月的天幕竟然如此低垂,耳畔回响的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告慰;乍暖还寒的日子,岳麓山峰,幽曲山径,拨开披拂的荆蓁逶迤前行,我依次辨识过黄兴、蔡锷、蒋翊武、焦达峰、禹之谟、陈天华、刘道一、张辉瓒、陈明仁、丁文江、杨树达、曾昭权……民国肇造以来,湖湘各界诸多名人的碑文或铭文;当然,也曾仔细考察过长沙保卫战的历史遗存,走下山来,端坐于自卑亭侧的石墩上,频频回望山巅,不仅喟叹“惟楚有才,于斯为盛”所评不虚,而且得出了“一座岳麓山,半部现代史”的断言。细雨飘飞的初冬,凤凰古城,沱江之侧,沿着雨水潺湲的山路,拾阶而上,躬身来到听涛峰下的一片平旷之处,肃立在沈从文先生的墓碑前面,我曾恭敬地呈献过随手采撷的一束花枝,虽然不够鲜艳,毕竟清香悠悠,千里迢迢,辗转而来,就是为了向这位文化大师表达一份深挚的感恩之情——《边城》《长河》《湘行散记》等文学著作,曾经沾溉了许许多多枯索久渴的心田,我也仅是其中的一枚。在无数次孤身寻幽与独自访学的路途上,也曾邂逅过一些同道或同好,最终不过限于夜雨招饮、抵掌清谈而已,然后挥手兹去,浮云难系。
杜甫《漫成》诗云:“眼边无俗物,多病也身轻。”意思是说,自己宁愿缠绵病榻,也不愿和气味不投的人一起出行。明代散文家归有光在《归程小记》中也曾宣言:“予每北上,常翛然独往来。一与人同,未免屈意以徇之,殊非其性。”意在表明他也是一个喜欢独来独往的主儿。在他看来,旅行本来就是一件很个性化的事情,如果聚群而行,闹哄哄的心烦不说,在出行线路或生活起居的选择上,总不免还要委曲求全,迁就他人,对此自己确实不痛快。这话说得很个性,也是出自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