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的 生活哲学 2020年03月22日  

  ■ 陈洪文

  因疫情在家“闭关修炼”,被手机闪花了眼,于是就找出了这套《汪曾祺小说全编》,喜欢这套书是因为书中的人物都很平凡,平凡得就像我们身边的人一样。

  起初读汪曾祺的小说有种很怪异的感觉,觉得他在东拉西扯,没有曲折,可是读了很亲切很喜欢。还是很小的时候,读《受戒》就喜欢明海和小英子玩铜蜻蜓那段;高中毕业后读《受戒》,喜欢小英子他们一家的生活;工作后读《受戒》,喜欢寺庙里和尚们的随意,一点也没有和尚的样子。

  看过毕飞宇讲《受戒》,特地买了这套书,再读,感觉又不一样。可我还是固执地认为,毕飞宇所说的那些精妙真的是精妙,但汪曾祺写《受戒》的时候没有毕飞宇说的那么讲究,也没有那么多的刻意,就是自然而然一气呵成写完的。他心里就有那样一种世外桃源,他就是那样的人,他一直追求那样的生活。

  说到东拉西扯,莫过于《安乐居》了。看题目以为是写一个小酒馆,看着看着都是写的酒客,读到最后才明白原来写的是底层百姓的生活。他们就在我身边,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虽然我没有去过那样的酒馆,喝过那种最低等的劣质酒,但并不妨碍我和他们有着一样的情感、一样的生活热情。小说,就该引起读者这样的共鸣。

  《异秉》中王二的熏烧摊每次都令我流口水,到现在熏烧摊都是我的最爱,王二当年卖的东西现在都有得卖。我想汪老真有口福,王二摊子上的东西他都吃过。还有更令人遐想的好吃的,就是“桃花鵽”,随着遐想,口水不自觉地就流下来了。

  当然,汪老的小说动人之处不仅是这些生活的细节,更有人物内心的表现。比如那个善经营够吝啬胆小怕事极度自私的八千岁为了保命到底割肉花掉八百大洋后,擦掉了“概不作保、僧道无缘”的字条,思想明显有了极大的变化,似乎有种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的姿态,晚茶一改以往作风,不再两个烧饼,应该是要有一种与他大老板身份相符的吃食“登场”了,结果他把烧饼往桌上一拍,说:给我去叫一碗三鲜面!看到这里我总要一笑,想起农村的一句俗语:细洞里爬不出大螃蟹。也会想起那个笑话,做了皇帝的第一件事就是村里的狗屎都让他一个人拾。一个人的见识、气度真的跟钱财无关。

  那个《关老爷》我也喜欢,不光是他在吃上的讲究,其中对关老爷内心的变化也有不动声色的表现,看起来这个人大大咧咧啥都不懂啥都不管啥都不讲究,当他的家族中出现了一个女子不贞的事后他就有了自己的想法,虽然他是个旗人,本来对这个无所谓,但是他在汉人中生活久了,不可能不受到影响,无形中会被“汉化”。这件事后他再去“看青”,就有了变化。

  《辜家豆腐店的女儿》篇幅不长,苦人家的女孩子为了生活不惜委身于王老板和他的大儿子,可再苦的人也有自己的理想呀,她喜欢王家的二儿子,可也只能在心里喜欢,稍微有一点表露那只能是自取其辱,自己戳破理想的气球。当最后的梦想被王家老二隆重的婚礼击碎时,她除了大哭一场然后继续从前苦难的生活,还能干什么呢。旧社会真的让最底层的人活得卑微,所以就有了“人生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一说。

  就连那个有着无数个版本的“夕阳返照桃花渡,柳絮飞来片片红”,也让他写得生动活泼,尤其结尾,金冬心因马屁拍得及时到位而发了笔横财,一举甩掉贫困的帽子,整个人立马轻狂起来,随口就骂了大才子袁枚一句“斯文走狗”。读到这里我总会轻松起来,文人原也是平常人。

  扯远了,还是来说这套书,汪曾祺的这套书还有很多其他作品,我不能一一详说,也说不好。我只能从中看出汪曾祺本人善于观察、善解人意、很有生活情趣、有一颗善良的心,这样的人写出的文章才耐看,才令人回味无穷。

  我是个平凡人,不妄想有汪老那样的成就,但我喜欢他那样的生活态度,随遇而安、处处都能找到乐趣。写不出这样的文字不碍事,有喜欢的书读就够了,比如眼前的这套《汪曾祺小说全编》。

  有一段时间喜欢读金庸的书,很喜欢那句话:交朋友要交萧峰,做人要做韦小宝。现在的我说:生活要学汪曾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