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传》的前世今生: 没有终点的爱情传奇 2021年07月10日  

《警世通言》

由赵雅芝和叶童主演的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已成经典。

由李碧华小说改编、张曼玉和王祖贤主演的电影《青蛇》成了此类电影的高峰。

《白蛇传·情》海报

  ■ 吴辰

  近日,被称为“国内首部4K粤剧电影”《白蛇传》引起极大关注,有关“白蛇传”的前世今生又一次进入人们的视野。

  说起《白蛇传》,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作为中国四大民间爱情传说之一,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已经流传了千年之久,长长的故事似乎永远也讲不完。翻阅厚重的历史,人们就会惊异地发现,故事的开始居然和故事本身相差甚远。

  故事起源没有爱情

  和大多数民间传说一样,《白蛇传》并不是某一个人一时的创作,而是无数代民间智慧的结晶。《白蛇传》中为人们所熟悉的“游湖借伞”“仙山盗草”“水漫金山”等情节都是在后世的发展过程中逐步形成的。

  民间传说的源头往往都非常简单,有人在浩瀚史料中找寻根据,发现《新唐书·志第二十六》中有这样一则记载:“天宝中,洛阳有巨蛇,高丈余,长百尺,出芒山下,胡僧无畏见之曰:‘此欲决水潴洛城。’即以天竺法咒之,数日蛇死。”这则记载似乎真的与《白蛇传》有着渊源,蛇妖、和尚,甚至水灾都能在故事中找到原型。不过,《新唐书》里的记载终究太简单,其主题不过是降妖,至于《白蛇传》中的爱恨情仇、家国大义,《新唐书》却毫无记载。

  在唐代,除了洛阳巨蛇的传说,还有另一个故事也与白蛇有关。北宋《太平广记》中收录有据说形成于唐代的传奇小说《李黄》,粗略地勾勒出了白蛇和书生的情感线索。说是唐朝元和年间,有甘肃书生李黄在为官闲暇之时,于长安市井中看上了一位白衣寡妇,李黄帮白衣寡妇还清债务,并同居数日。此后,李黄一病不起,最终全身化为液体,只剩下一颗人头。家人寻至白衣寡妇住处,只见残垣破瓦,并听闻此处常有大白蛇出没。这一故事后来繁衍成为《白蛇记》一篇,里边的人物更加言之凿凿,李黄被改名李琯,身份也贵为凤翔节度使的侄子、金吾将军,白蛇害人的故事有鼻子有眼,越发真实起来。

  但是,无论是《新唐书》里的记载还是《白蛇记》里的故事,白蛇都是一个反面的形象,这和后来《白蛇传》中白蛇、许仙的爱情故事有着本质区别。有研究者认为《白蛇记》和《白蛇传》除了都提到白蛇之外,并无相同之处,甚至就思想内容而言,还是截然相反的。诚然,究其创作意图,这些白蛇的故事不过是借着传说的外壳或是宣扬佛法、或是教人向善罢了,但是这白蛇与书生之间的渊源却在此之后激起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的兴趣。

  不断演绎的“倾城之恋”

  到了宋元之际,有一本话本《西湖三塔传》,仍然是蛇妖吃人的故事,但故事的发生地却悄然转换到了临安,故事中除了以吃人为“主业”的蛇妖、獭妖之外,还出现了一名乌鸡化身的义妖,数次救下书生性命。不仅如此,故事的结尾还被改成了道人修塔镇妖,这竟又与后世法海降服白素贞的故事如出一辙。

  也许是人们对“义妖”故事的兴趣要远大于那种人妖互不相容的古板说教,在《西湖三塔传》问世之后,湖边塔下镇有妖物的传说愈传愈盛,不但明清二代游人大都相信这个传说,甚至连一些县志上也对这一说法所有记载。《西湖三塔传》中义妖以“义”救人而终被镇在塔下的悲壮故事更是让人心生怜悯,在不知不觉中,乌鸡化身的义妖竟然偷梁换柱,成为了后世所熟知的白蛇,也许是善良的人们怕白蛇独自作妖孤单,又给她安排了一位姐妹,就是后来的青鱼或青蛇。

  明代冯梦龙写有著名的《三言二拍》,其中《警世通言》中有一篇《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仅从篇名就可以看出,作者对白蛇的感情明显有了变化,白娘子比起蛇妖要多了人味、少了妖气,而细品“永镇”二字更是让人从中感到了一丝唏嘘。此时,《白蛇传》的故事显然已经非常接近于我们今天看到的故事了,不但有书生许宣(后演绎为许仙)、蛇妖白娘子、鱼妖青青,还有了药铺、西湖、金山寺、法海和尚等关键要素。故事以许宣猜忌白娘子致使白娘子被法海永镇雷峰塔、许宣拜法海为师出家坐化结束,是一个标准的爱情悲剧,许宣和白娘子互相爱慕,却因人妖相隔而猜忌,最终阴阳两隔。在《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许宣首鼠两端、畏首畏尾,让人在惋惜之余更有一份厌恶,而白娘子却是一个爱恨分明、敢作敢当的角色,她为了爱情甚至不惜让城市倾覆,她曾经威胁许宣:“我今实对你说,若听我言语,喜喜欢欢,万事皆休;若生外心,教你满城皆为血水,人人手攀波浪,脚踏混波,皆死于非命。”此番话不可说不残忍,但白娘子口出狂言却又都是为了爱情,不由让人读起来有些“倾城之恋”的味道。

  《白蛇传》是人间生活的镜像

  中国的民间故事大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在《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成型前后,一些以戏剧形式出现的《白蛇传》的故事在结构上就更加完整了,这些作品不仅给这个悲凉的故事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还给《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戏份不多却为白娘子鞍前马后不曾歇息的青青安排了大量的剧情,让人物形象丰满起来。清代方成培整理梨园脚本而得的《雷峰塔传奇》就是这样一部作品,虽然结局仍是悲剧,但是戏剧中对许宣、白蛇、青青、法海等人物的前世今生都有着完整的交代,结尾处也并没有让白蛇“永镇”,而仅仅是让人妖分离。就连一向以死板可恶示人的法海也有着复杂的心理活动,在收伏白蛇时,法海有一段对白,称:“叹妖魔,将人缠,致今朝,干天谴。原非我,原非我,破你姻缘,总由他,数定难迁。看啼啼哭哭,慈心岂恝然?只要将来回向,回向忏悔前愆。”足可见,即使是法海,也未能完全洗脱俗尘,也正是到了这个时期,《白蛇传》的故事才从一个弘法教谕的题材转化成了一部有血有肉的民间传说,让无数读者流连忘返。

  作为民间传说的经典之作,《白蛇传》的魅力还在于它是一部永远也不会写完的作品。不同的年代,造就了不同年代的白蛇经典。如今,人们更熟悉的是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中的“千年等一回”“西湖的水我的泪”,这正是电视机前无数青年所梦寐以求的爱情,这也是这部电视剧在三十年间一播再播、经久不衰的原因。

  而同样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有李碧华的《青蛇》、严歌苓的《白蛇》等以《白蛇传》为底本的小说或电影,作家们分别在不同的时代、用不同的方式借着白蛇书写着世间男女的爱恨情仇。直至今日,网络时代,白蛇依旧在演绎着自己的传奇,这是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故事,其实白蛇、青蛇、法海以及故事中的一切都是我们所生活的人间的镜像,其中有欢喜、无奈、悲怆以及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