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历史老人说,你来自远古洪荒。
1.
如果说,南国之南的昌江是座醉美天下之城,那么昌江的霸王岭就是夜空里那颗最明亮的星星。
“雨林,昌江之瑰宝”。拥有两千多年底蕴的郡县,折射出一种别样光芒。来自太平洋季风里的水汽和东升西落的阳光,将霸王岭乳养得郁郁葱葱。一份关于山野关于生命的箴言,一直在这片山岭里浓缩沉淀。
据说,每逢开花,半空也会繁花似锦,芬芳四溢,奇特而瑰丽的景色令人眼花缭乱。风景里的味道,在一番解读之后,会发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未知世界。
她是不是脱离尘世,是不是通灵隽永,是不是气质绰然?走进霸王岭,揭开它的面纱,实在是一种无法抵抗的诱惑。
霸王岭,我穿过世俗目光,让心停留在连绵不绝的绿里。在一片片苍翠之中,诗的潮水开始泛滥。飘过万水千山的疲倦已经放下。要阅读的是霸王岭,要感受的还是霸王岭。
2.
山,被阳光撩开面纱。林荫小道开始排出一路蜿蜒与清新,燥热与喧嚣了无踪迹。
绿色叠着绿色,露珠映着露珠。
走进一片绿里,就会发觉生命是一支清唱的歌,那漫山遍岭的绿该能编排出多少支恣意的歌?于霸王岭来说,毋须附着人类的信仰,见性见心,自己的名字就叫自然。
在霸王岭上,我仿佛遇上南国第一缕晨光,它温暖心底的每一个角落,无数想象从这里像蝶儿一样张开翅膀。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的诗句,信手拈来。也许,前方的转角处就住着一位高深莫测的隐士。
一串串光圈幻化成凌空仙女,缥缈出林下的七彩,在有限的空间里绚丽出触手可及的美。须臾之后,绚丽碎了,荫下便留下串串关于生命的传说。
盘根错节的词语出现了。你只有亲眼见过,才知它的内涵。山岭的风情就筑在这些没有章法的根上吗?我见过许多瀑布,听到“树瀑布”的称谓还是头一遭。那些榕树为了把根系插入地下,竭尽全力地用上百条气根将一块比房子还大的石头包裹起来。远看,树根随形就势就像真的瀑布一样。
分辨不出谁是谁的根,毕竟根脉相连,很难从里面理出个一二三四出来。
“直立如屏的板状根”像一堵墙横亘在前面,“老茎生花”的奇异有些匪夷所思,“独木成林”的壮观一笔又很难写尽。诸多神奇的细节,让雨林越加丰满。
三棵树的纠缠,让人也说不清谁是谁的谁。既然一起,就要勠力同心众志成城地向着阳光。
鸟儿也是艺术家。在插根筷子也发芽的雨林里,它把鸟巢蕨的种子衔到陆均松的树干或树杈上,长出一簇簇叫“空中花篮”的植物。这些鸟巢蕨,本该长在地上,遇上懂艺术的鸟儿,也只能离开故土随遇而安了。
绿海行舟,我仿佛从现代社会一下穿越到洪荒上古的年代。
3.
最大的天然南亚松林、最大的野生青梅海林、最古老最大的野荔枝林,与霸王岭结下了不解之缘。
每个地方都该有自己的头领。在这里,就叫“参天大树”。洼地沟谷的大树,傍一湾溪水。它的高大,完全超乎人的想象。同样是生命,它有它的世界。我带着近乎膜拜的心情慢慢靠近,看它枝叶婆娑,看它树藤万千。
“树神”“树仙”“树王”的千年古树,比比皆是。野荔枝树王、陆均松王、天料木王……它们是霸王岭最忠贞的见证者。在昌江县城还是蛮荒之地时,有一棵陆均松在这里就已守了五百年的寂寞。
柚杉、蝴蝶树、红绸、榕树……上千种树,每个树种就有一位王者高高在上。无一例外,它们都和谐相处,守着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上千位“王者”,耸立于山岭,耸立成一部百读不厌的经典。在我想来,它们当是连通天地的萨满,三界五行,它都可以抵达。一个树王,就是一把金灿灿的钥匙,可以打开一个部落的大门。每个树的群落,那份壮观和神奇都可以大书特书。
叫不上名字的灌木丛和野芋头,太眼熟了。种类繁多的野生花卉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海南梧桐、刺桐、假杜鹃……在有限的空间里争分夺秒地葳蕤或盛开,就如江南人家养的盆景,无论大与小都要在恰当的时光里展示生命的底蕴。我以惊奇的目光,与它们对望,它们生命里的从容将我稳稳攫住,从肉体到灵魂。这里也是一个社会呀,只是没有人类能听得懂的语言罢了。
原始热带雨林、山地雨林、山地常绿林和山顶矮林,与林下花草,层次分明,一幅水乳交融的画卷铺满了视野。
一只可爱的蜥蜴,对冒冒失失就闯进自己领地的人,似乎很宽容,一心趴在树干上享受背上的一线阳光。
4.
藤,这千万年前的精灵,穿越时空坠入红尘,向我的笔下靠拢。
一份坚韧的美,究竟需要经历多少道工艺才能像孔雀那样开屏?
树有多高,藤就能攀多高,这需要多么精湛的技艺?在密密匝匝的林海中,阳光是一种奢侈的东西。它拿出浑身招数,攀了树干攀树枝,攀了树枝攀树叶,向上,向上,再向上,只有把自己拽到阳光里面,才可以枝繁叶茂,才可以在雨林这个大舞台上睨视众生。
树缠藤,藤缠树。缠成虬龙,扭成麻花,这样才可以让生命得到全方位的展示。游龙、凌空、飞渡,好像许多词语在这里都派上了用场。一条条碗口般粗、数百米长的树藤在林中游走,往返穿梭,从这棵树伸到那棵树像蟒蛇一般。陡然遇上,心情肯定是非常紧张的。有谁知道,它长成这般需要经历多少风雨沧桑?
摒弃所有欲望,只是一个劲地生长,哪怕再大磨难,也要顽强。对生命的诠释,无形之中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5.
山上一盘棋,世间几千年。
四下里走走,哪都是风景,即使避得开霸王金鼎、聚宝峰……无处不在的山高水长又如何避开?我摸着掌心的叶片推算,有多少个春天来过,又有多少个秋天从这里走开。
一条浅溪在黄绿色的苔藓和蕨类匍匐的岩石中开出一条道来,石上绿箩就在边上摇着。沿着涧溪溯流而上,裸露的巨石常年被冲刷,自己已经去掉了棱角,可油绿的青苔不离不弃,仍然年复一年地随着它。
“霸王圣潭”盛满了一岭风情。
水声迎面,绵延不绝且越来越大,似乎欲将故事说得悬念迭起。瀑布不请自来。它悬在光滑的石上,悬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宽数十米的雅加情侣瀑布,五级就是五个音阶。它从天而降,宛如一气呵成的旋律。天河直坠的豪迈,就从这些水与石的纠缠之中生出。它似银瓶乍裂,莽莽撞撞之际摧金捣玉,仿佛积蓄千百年的力量都化成崖壁云烟里的白龙。
几棵参天的树木旁,是观赏或倾听飞瀑最佳的地点。一场关于山岭的对话,在这里无时无刻不在说着。诗里的水就该是这样的,若莲花盛开,长出一瓣又剥落一瓣,然后再长出一瓣。
6.
赋予昌江玉灵魂的是热带雨林的万千风情,而赋予霸王岭灵魂的是那若隐若现的长臂猿。
北宋文学家苏东坡被流放海南时,一定看到过海南长臂猿的。要不,怎会留下“柏家渡西日欲落,青山上下猿鸟乐”的诗句。
长臂猿,人类最孤独的近亲,成了这里的“山大王”。它们是这里的“土著居民”。一份野性,在这山野里肆意张扬。
它们从一棵树移动到另一棵树上,像飞一样,真是像一个个飞将军。也正如此,想一窥真容又何其难,只能从它们发出的声音里去揣摩它们的喜怒哀乐。
在山风飒飒里,我似乎听到悠长啼声,正招朋引伴,正呼儿唤女。
为什么这里还有世上仅存的长臂猿?这里丰富的野生荔枝、海南蒲桃,是它们最喜欢的食物。你给它们一片丰饶的空间,它们就会给你一片传奇的天空。你远远地瞅着山岭,没准它们正在树上悄悄地瞅着你。
巍巍群山、莽莽林海,我该用一支什么样的笔来书写霸王岭的风情,又该用一颗什么样的心来歌唱霸王岭的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