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戈己双兔耳簋。

绘有玉兔的长沙马王堆汉墓帛画。

唐寅《嫦娥奔月图》。

明代黄地桂兔纹妆花纱。

明三彩琉璃手托兔人像瓦。

三彩刻花兔纹小碟。

明代白玉十二辰——兔。

　　文\本刊特约撰稿 杨树

　　编者按

　　寅虎吟啸去，瑞兔报新春。在十二生肖动物里，兔子呆萌可爱惹人喜欢。中国人爱兔、养兔、写兔、画兔，衍生出源远流长的兔文化。与此同时，陆地上、海洋里有不少名字带“兔”的动物、植物，它们个性特点鲜明，展现了海南丰富的生物多样性。本期海南周刊封面带您了解与兔有关的事，敬请关注！

　　2023年是癸卯兔年，兔子外形可爱，性情温顺，行动敏捷，几千年来一直深受中国人的喜爱。在民间，“白兔捣药”等有关兔子的传说流传了上千年，可谓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而兔子的形象在长久的民间传诵中也在演变，拥有丰富的文化内涵。

　　兔·形象

　　中国有十二生肖，对应着十二地支，也就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一个地支代表一个时辰，清晨5点至7点，属卯时。天刚亮时，兔子喜欢出窝吃带有晨露的青草，故名为“卯兔”。

　　兔子在荒野坡地中昼伏夜动，人们不容易见到。正因如此，在宋代以前，兔子尤其是白兔、赤兔的形象常被“神化”。《宋史》记载：“王者德盛则赤兔现，王者敬耋则白兔现。”《大唐六典》将“祥瑞”分为几级，其中赤兔属于上瑞，白兔属于中瑞。

　　自然界的兔子大部分是灰色或杂色的。正因如此，在古代，一旦有白兔、赤兔出现，那就是轰动性的事件。《后汉书》记载：“九月，日南徼外蛮夷献白雉、白兔。”《宋书》也记载了白兔出现的事件：“白兔见淮南寿阳。”后来，当地人将白兔上交，“无锡献白兔，寿阳献白兔”。

　　有时候，白兔生子甚至会引发举国欢庆，《明史》中记载了这样一件事：“（嘉靖）四十一年春三月辛卯，白兔生子，吏部请告庙（祭告祖庙），（嘉靖皇帝）许之，群臣表贺。”

　　既然兔为祥瑞，遇见兔子便是幸运。古代民间有一种名为“遇兔呈祥”的游戏，大致的玩法就是多人在桂树林中寻找兔子。谁先找到，就有了蟾宫折桂的祥兆。

　　在许多古代文艺作品中，兔子还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动物。比如元代南戏《白兔记》讲的是穷苦书生刘知远投笔从戎一去不回，因家贫，妻子李三娘饱受娘家人羞辱，后来又因战乱与丈夫失联。十几年后，功成名就的刘知远在一次狩猎中追逐一只兔子，终于与妻子李三娘相遇、团圆。《后汉书》记载，东汉时期的蔡邕不仅是文学家、书法家，还是一个大孝子，他的母亲过世后，有一只温顺的兔子出现在他的庐室旁与他作伴。

　　野兔行动敏捷，一有风吹草动跑得很快，因而古人认为兔子也有狡黠的一面。《战国策》有言：“狡兔有三窟。”“狡兔”这一形象也出现在一些诗作中，比如杜甫写的“长鈚逐狡兔，突羽当满月”，元稹写的“狡兔掘荒榛，妖狐熏古墓”等。

　　前不久，2023年生肖邮票“蓝兔子”面世，社会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认为，红眼睛的兔子不是中国人心中兔子的传统形象，也有人觉得这只“蓝兔子”颇具新意。不得不说，审美从来都是一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

　　兔·月亮

　　兔子与月亮，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两者渊源颇深，经常一同出现，可谓是一对黄金拍档。玉兔、兔轮、兔影、兔魄都是月亮的别称，白兔也能代指月亮。

　　古人认为，最早把兔子和月亮联系起来的文献，是战国时期屈原的《天问》，其中有言：“夜光何德，死则又育？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东汉文学家王逸、宋代大学者朱熹解释，这里提到的“菟”指的是兔子。

　　至汉代，兔子与月亮的固定搭配多了起来。比如《春秋元命苞》云：“月之言阔也，两设以蟾蜍与兔者，阴阳双居，明阳之制阴，阴之倚阳。”刘向在《五经通义》中说：“月中有兔与蟾蜍者何？月，阴也；蟾蜍，阳也。而与兔并明，阴系阳也。”

　　兔子与月亮的搭配，在留存至今的汉代壁画、帛画、画像石上也得到了充分体现。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过一幅帛画，画左上角有一月亮，月亮上方有一只兔子和一只蟾蜍。此外，陕西绥德四十里铺汉画像石西王母仙界图像、山东滕州汉画像石西王母图像上，都出现了兔子和月亮的身影。

　　到唐宋时期，“玉兔捣药”“嫦娥奔月”等传说已在民间广为流传，月亮、嫦娥、吴刚、玉兔、桂树、蟾蜍的固定搭配深入人心。现藏于故宫博物院的唐代八瓣菱花形月宫镜，主题纹饰为月宫图，画面中有枝繁叶茂的桂树，还有挥袖起舞的嫦娥，正在捣药的白兔以及向上跳跃的蟾蜍。

　　兔子与月亮紧密关联，久而久之，玉兔、兔魂、兔轮等成为月亮的代名词，于是就有了“兔魄初生人初度”“兔轮生晕夜占风”“沉钩摇兔影”“几度纱窗兔魄低”“金乌玉兔最无情”这些诗句。这种行文的手法，是汉语中一种含蓄隽永的表达。

　　每当夜幕降临，月亮高挂空中，众人抬头望月，细说古今之事。月亮、兔子、嫦娥给人们留下了很大的想象空间，这或许就是文化的魅力。

　　兔·民俗

　　在古代，兔子一直被认为是瑞兽，我国民间有许多与兔子相关的习俗，其中大多有祈愿吉祥如意的意味。

　　北宋《岁时杂记》记载，每年农历正月初一，民间有“挂兔头”的习俗。所谓“挂兔头”，就是把面团捏成兔头状，将其与盛放着雪水的竹筒、年幡、面具等一起挂在大门的门额上，以祈福禳灾。

　　古时，元宵节也称“灯节”，有些地方会在这一天放“兔子灯”。“过灯”是放“兔子灯”的形式，人们用彩纸制作兔子形状的灯，点燃后提着“兔子灯”在村庄、祠堂、街道等地巡游，走到哪，就意味着把吉祥和好运送到了哪儿。目前，一些地方仍传唱着放“兔子灯”的童谣：“老奶奶，手儿巧，做花灯，闹元宵。西瓜灯，兔子灯，金鱼灯儿尾巴摇。”

　　明代《花王阁剩稿》记载：“京中秋节多以泥抟兔形，衣冠踞坐如人状，儿女祀而拜之。”明清时期，我国北方地区流行在农历八月十五日中秋节这天拜兔儿爷（一种彩绘泥塑）。兔儿爷为兔首人身，头戴官帽，身着官服，一手持捣药杵，一手托住腰带，以鹿、马、虎为坐骑，仪态威风凛凛。

　　相传，有一年北京出现了严重的瘟疫，嫦娥派玉兔下凡为百姓治病，玉兔捣药施治，百姓很快就摆脱了瘟疫的困扰。为感谢玉兔，人们用泥土捏制各式各样的兔儿爷以祭拜之，这后来成了一种习俗。

　　兔子繁殖效率高，母兔一年可生六窝兔仔，一窝少则三四只，多则七八只。为寄托子孙绵延的愿望，我国一些地方有女儿出嫁时蒸兔馍的习俗。山西部分农村地区，母亲会为出嫁的女儿准备兔形和鱼形的馍，供女儿在洞房里食用。如今，人们的生育观念早已转变，但蒸兔馍的习俗仍在延续。

　　还有一些婚育习俗也与兔子有关。比如，有的地方，亲戚朋友会给有新生儿的家庭送兔画，祝福孩子身体健康、一生幸福。在陕西部分市县，出嫁的女儿怀孕时，娘家人要给未出生的孩子准备兔帽、兔鞋、兔枕等物品，祈愿孩子吉祥如意。

　　此外，山东一些沿海渔村还有“兔塞怀”做法，每年清明谷雨时节，渔民出海前，妻子会将一只玩具兔塞进丈夫怀里，意思是让丈夫怀揣吉祥如意，希望丈夫出海平安。

　　海南与兔有关的习俗较少，但其实兔很早就出现在了海南人的生活中。据文献记载，海南部分少数民族地区曾以12天为一个周期制定了本地历法，先后顺序为：鸡日、狗日、猪日、鼠日、牛日、虫日、兔日、龙日、蛇日、马日、羊日、猴日，周而复始。从设置“兔日”可以看出海南先民对兔并不陌生。

　　兔·诗画

　　自古以来，可爱、活泼、机灵的兔子广受中国文人墨客喜爱，各朝代与兔子有关的诗词、画作数量很多。

　　《诗经·国风·兔罝》云：“肃肃兔置，椓之丁丁……肃肃兔罝，施于中林。”这首诗描写的就是人们张网捕兔的情景。《诗经·国风·兔爰》有名句：“有兔爰爰，雉离于罗。”这首诗写出了野兔自由洒脱、逍遥自在的生活习性。

　　兔子有时候也以孤苦的面目出现，汉代《古艳歌》有言：“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里面说的是，被抛弃的人被迫出走，犹如那孤苦的白兔，来回奔走顾盼，旧的衣服不如新的好，但旧相识总是更贴心。

　　著名的南北朝叙事诗《木兰诗》也写到了兔子：“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古人认为兔子难辨雄雌，尤其是当它们在地面上跑的时候，不过提着兔子的耳朵将其悬在半空时，雄兔两只前脚不停动弹，而雌兔两只眼睛总是眯着，如此一来就容易辨认了。这一名句，也催生了成语“扑朔迷离”。

　　“玉兔捣药”的传说妇孺皆知，唐代诗人李白、陆龟蒙、卢仝，宋代诗人、被称为“南宗五祖”之一的白玉蟾都曾将其写入诗作中。李白在《把酒问月·故人贾淳令予问之》中说：“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北宋文学家欧阳修曾被贬滁州，他离开滁州后，老百姓捉到一只珍贵的白兔，千里迢迢送给他。欧阳修欣喜之余，写下一首《白兔》，其中有诗句“天冥冥，云蒙蒙，白兔捣药姮娥宫”。

　　在一些古代画作中，兔子承载着吉庆、祥和、兴旺等美好寓意。北宋画家崔白的名作《双喜图》，以兔子和喜鹊为主要视觉元素，用这两种动物形象营造吉庆、喜乐的氛围。明代画家、文学家唐寅的《嫦娥奔月图》取材于神话传说，呈现了嫦娥怀抱玉兔的场景。

　　明代画家周之冕在《松梅芝兔图》中，让黄兔与松、梅、水仙、灵芝等植物一起入画，传递出美好、祥和的意蕴。清代画家冷枚在其代表作《梧桐双兔图》中，画下了两只整洁、秀美的兔子，画面给人以宁静、和谐的观感。

　　兔文化在中国发展沉淀了数千年。在癸卯兔年到来之际，细数古往今来我们与兔子的种种关联，让人更觉中华传统文化之博大精深。

　　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