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像。

兰亭图卷 （万历本 局部）

东京“王羲之与兰亭序”展览海报。

《兰亭序》局部。 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

　　文\本刊特约撰稿 金满楼

　　从2013年东京国立博物馆的“书圣王羲之”大展，到2016年大阪市立美术馆“从王羲之到空海：中日书法名迹”特展，再到2018年九州国立博物馆的“王羲之与日本书法”等，书圣王羲之在日本的热度一直是有增无减。今年1月31日，日本东京再度呈现“王羲之与兰亭序”大展。

　　去年10月，意大利航天员克里斯托福雷蒂发布了三张太空摄影照片，她还用汉、意、英三种语言发布了这样的句子：“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熟悉书法的朋友都知道，这正是来自王羲之《兰亭序》中的名句。

　　王羲之与他的代表作《兰亭序》在海外的影响力可见一斑。流传至今的“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又有着怎样的背景？

　　东床快婿

　　王羲之（303年—361年），字逸少，山东琅琊（今临沂）人。他出身名门，是琅琊王氏家族、丹阳尹王旷的次子。王羲之五岁时，因为“八王之乱”的缘故，王氏等名门大族纷纷随琅琊王司马睿南渡至建业（今南京）。王羲之七岁时，王旷兵败身亡，家道中落。

　　据记载，王羲之自幼聪颖，多才艺，少年时就有崭露头角之势。建兴三年（315年），王羲之随叔父赴名士周顗之宴，后者是司马睿的右长史，以品评人物著称，凡被他揶扬者往往身价倍增。当时，席上有一味名菜“牛心炙”，按例应先敬席上最重要的宾客。但让众人十分诧异的是，周顗跳过满堂权贵将菜先送到叨陪末座的王羲之案上。周顗的惊人之举，也让年仅12岁的王羲之随而声名鹊起。

　　8年后，王羲之再次暴得大名，原因是他成了成语典故“东床快婿”的主角。晋明帝太宁元年（323年），太尉郗鉴公开招婿，王羲之也在家人催促下前去应招。和其他衣冠楚楚、正襟危坐的少年英俊不同的是，王羲之去后大大咧咧，他坦腹卧于东床，对主人家的招待完全充耳不闻。正与来宾周旋的郗鉴无意间看见王羲之，他不以为忤，反而十分高兴地道：“正此佳婿邪！”于是王羲之就成了郗太尉家的东床快婿。

　　之后，在叔父王彬、岳父郗鉴的荐举下，王羲之起为秘书郎，随后又迁任会稽王友，主要负责在王府里接待宾客并伴幼王读书。咸和四年（329年），王羲之出任临川太守，之后加入征西将军庾亮幕府为征西参军。咸康八年（342年），王羲之接任为江州刺史，不过仼期很短。永和七年（351年），王羲之被提拔为右军将军兼会稽内史，“王右军”之名即由此出。

　　佳作天成

　　王羲之自幼爱习书法，最初由其父王旷、叔父王廙启蒙，后又从姨母卫夫人学书。卫夫人师承书法家钟繇，在她的教导下，王羲之兼擅隶、草、楷、行各体，之后又遍游名山，广习众人之长而融为一炉，最终摆脱汉魏笔风，自成一家。

　　永和九年（353年）三月三日，王羲之和谢安、孙绰等友人在会稽山阴的兰亭雅集修褉，众人饮酒之余又赋诗成集，王羲之即兴挥毫，为此诗集作序，这便是闻名千古的《兰亭序》。

　　《兰亭序》全文28行、324字，通篇流畅跳荡，字字精妙，如谈玄高士，神清骨奇，所谓魏晋风度，跃然纸上。在中国书法史上，《兰亭序》拥有崇高的地位，被历代书界奉为极品，如宋代书法大家米芾就将之誉为“天下第一行书”。千百年来，这一名作倾倒了无数习书者，任何赞誉都不为过。

　　从技法上说，《兰亭序》以尖锋起笔，中锋为底，间有侧锋、藏锋、回锋，笔画之间，牵丝映带纤细轻盈，提按顿挫一任自然，各种奇妙变化，出新出异，令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从结构上说，通篇布局疏朗有致，取势纵横自如，全篇如行云流水，潇洒飘逸，字与字之间前后呼应，行与行之间顾盼生姿，尺幅之间尽显大家手笔。

　　具体到字而言，《兰亭序》的每一字都姿态殊异，圆转自如，可谓骨格清秀，点画遒美，字字珠玑，无论横、竖、点、撇、钩、折、捺，都极尽用笔使锋之妙。以首字“永”字为例，即成“永字八法”，被后世习书者奉为圭臬。再如全文20多个“之”字无一雷同，并与前后左右形成了完美的呼应对比关系。

　　王羲之写《兰亭序》时47岁，此时人书俱老，技艺炉火纯青，状态也是最佳。虽说是信手之作，却是佳作天成，近乎完美无瑕。据说，王羲之后来又写过几次，但再也没能达到这种境界。所谓天机入神、物我偕忘、人书合一，巅峰之作大都是在特定状态和心境下催生出来的产物，由此独一无二，不可复制也不可强求。

　　心灵境界

　　《兰亭序》是人书合一的典范之作，同时也是一篇文笔优美、立意深远的绝佳文章，在中国文学史乃至哲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文章的开头，用简练的文字点明聚会的时间、地点、缘由和与会人物，接着用白描的手法描绘了兰亭的曼妙景色，如写山则“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写水则“清流激湍，映带左右”，描绘天气则“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群贤毕至”之下，“游目骋怀”之余，“一觞一咏”，“信可乐也”。

　　美丽动人的天然风光，临流饮酒赋诗的雅兴，这些都是欢乐的场景。然而，作者很快便想到，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人世的变幻往往“情随事迁”，不管“晤言一室之内”还是“放浪形骸之外”，最终都会“化为遗迹”。所谓乐极而生悲，人的一生最终都得面临“老之将至”“终期于尽”的困境。至此，文章提出了“死生之大”的哲学命题，这也是千百年来人们都在苦苦思索而难以释怀的终极问题。

　　和以往思考不同的是，王羲之在文中以一种超越千古、极尽寰宇的宏观视角，他在“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俯仰一世”“俯仰之间”中一唱三叹，由此感触到个体在“天地之宽、宇宙之大”中的渺小和无穷无尽的“昔、今、后”的时间洪流里的短暂。最终，由乐到痛的情绪起伏化为了从悲伤到豁达的体会和胸襟，而这种俯仰宇宙、巡察古今的人生感悟，也把对人生意义和生命的理解推向了更高的层次。

　　永和十一年（355年）后，王羲之称病弃官，并举家徙居绍兴金庭。在之后几年中，王羲之主要过着种桑植树、教养儿孙的归隐生活。升平五年（361年），王羲之卒于会稽金庭（今浙江绍兴），年58岁。

　　在书法史上，王羲之与钟繇并称“钟王”，与其子王献之合称“二王”，后世又将其颂为“书圣”。唐太宗李世民对王羲之的书法推崇备至，他曾亲撰《王羲之传论》，称其书法“尽善尽美”，后又将《兰亭序》临摹本分赐贵戚近臣，并以真迹殉葬昭陵。之后，历代书家对《兰亭序》的摹本不下数十种，这在书法史上堪称绝无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