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海榆中线走上水满乡道，路便随山沉浮，沿河道蜿蜒。弯弯的山路托起绿色三菱越野车缓缓在绿汪汪的三月阳光中飘摇。车窗外，乳雾轻笼着群山，不知是雾在飘动，还是车在走产生了动感，那雾霭中的群山便象群兽在奔，在跑，展现一幅幅徐悲鸿笔下的奔马图，只是已变成动感的动漫片了。

　　虽说是大山深处、但不显得荒蛮。淡淡的乳雾中，水牛三三两两在河道上啃着翠油油的春草，小牛在牛群中踢踢踏踏地嬉戏着，踢踏踢踏着便钻到母牛胯下吃奶去了。放牛的不知哪去了，抑或压根就不用人看管，任牛在山水间自由自在地游荡，好一处世外桃源般原始而质朴的景境。

　　河弯处的梯田已插上秧了，一层梯田一层翠。梯田弯弯的弯到尽处便耸起半坡的绿———绿的树、绿的竹、绿的芭蕉，还有婷婷玉立摇着绿羽叶的椰子槟榔点缀其间。那绿在浮，在摇，浮浮摇摇间闪出黛瓦白墙的黎寨来。寨口一农舍柴门启动，走出一个水灵灵的黎妹，一手提着沉沉的塑料桶，一手举着葫芦瓢向屋边的一棵大荔枝树荫走去。还没等她迈几步，树荫下冲出一只甩着大奶子的母猪来，跟着一群猪崽也争先恐后冲到黎妹跟前层层围着转，一只只呆头呆脑的乱窜着，弄得黎妹迈不开步，只好一边走一边挥舞着葫芦瓢开路。正看到兴味处，车却转过一道山梁去了。转入眼帘的已是河对岸一座浑圆如纱帽的茶山，茶垅染翠洇绿，一层层的从山脚叠到山顶。采早茶的黎家茶姑背着一箩绿云似的茶叶，一个跟着一个仙女下凡般的飘下山来。

　　我们来到五指山第一峰脚下一个叫番雅的黎寨。番雅寨面对五指山，村后背靠一座小山包，依山就势，层层叠叠，迤迤逦逦。寨前是一条宽阔的水泥村道，一道竹篱笆沿村道逶迤排去，尖椒、茄子、四季豆枝繁藤茂，挂满沉甸甸的绿果。篱笆坡脚下一条铮铮淙淙作响的小河沟环村欢歌，沟那边是一个宽阔的山间小平坝，平坝上阡陌纵横，牵拉成一块块无规则大小不一的稻田来。田里的禾苗儿碧泽青润，山风吹过，就像涌动一幅巨大的翠绿绸缎。平坝边便是高耸蓝天的五指山，山头微微向山下的黎寨倾探着，像黎族神话故事中的大力神守望着水满山水，年年护佑着山下的黎民寨安人康，风调雨顺。据说，番雅寨的先人原住在五指山深处的水满上村，什么时候搬到此地，村里人已无人能说清了。水满是黎语，原意是上古、古老的意思，翻译成汉语是远古的村落，道出了千百年前黎族先祖早已在这块土地上拓荒开土、繁衍生息了。古老的村落如今已不见古老的船形茅屋，重重叠叠的是一座座黛瓦白墙的砖瓦房或贴着花墙砖的平顶房。时代的变迁黎寨容貌也变了，不变的是青山绿水环抱的自然协调，古朴恬淡的田园山野气息。

　　这时，村头突然传来一串串嘻嘻哈哈的姑娘笑声，竹帘深处现出采茶黎姑归来的身影，一路推推拥拥走进村来又隐入各家门户去了。不久，村里便迷漫开青茶叶开焙的淡淡的茶香味，番雅村即刻变成生烟传香的大香炉。

　　一户庭前搭建的竹棚下，几位妇女在围着一个圆锅看一位眉清目秀的黎姑焙茶，见我们进来忙移凳让座。那茶姑启开笑靥点头打招呼，手却不停，纤纤如玉的十指相对轻轻插进锅中的青叶又缓缓掀开来，灵巧的双手如舞台舞女的舞姿。渐渐地那一片片的青茶叶由绿莹莹变成淡青色，叶片也卷成一枚枚尖细的圆针条；黎姑的手也由插掀换成轻抓慢揉了。看着她不断变换的手姿如在欣赏一场精彩的艺术表演。这时，一位大嫂摆下四五个玻璃茶杯，抓起锅边竹簸箕里已焙好的茶叶边放进杯子边冲进沸滚的清水。随着沸水的注入，杯中便氤氲起甜润润的茶香来。我边喝着香茶边问这是什么茶，焙茶黎姑抬起头说是水满茶。呵，这就是闻名遐尔的水满茶呀，这可是黎族先祖留传下来的古老五指山茶呢。当前，水满茶在市场上一市斤能卖上八九十元，还供不应求，先祖的古老遗物已变成水满后人的摇钱树了，先祖恩泽绵绵千秋呵。

　　凡茶都传于清明节前后采制的为最佳品，今天我等能尝到三月水满清明茶，且是现焙鲜冲，真乃万年修的缘呢？惊喜之中便觉两腋生风，飘飘欲仙了。

　　仙没羽化成，耳膜却飘进仙乐般明快悠扬的黎族竹竿舞曲来。茶姑早已收拾停当，指着村头说，今天是三月三，蒂拜扣（姑娘）蒂帕曼（后生哥）在跳竹竿舞呢，快去看吧。

　　今天虽说是黎族传统节日三月三，但跳竹竿舞的年青人却没穿黎族传统服饰，男男女女着装不是牛仔装就是休闲装。人人青春奔放，绽放着青春的笑靥，在开开合合上上下下的竹竿之间翩然旋转。围观的小孩、老人有的跟着曲调节拍击掌，有的指指点点，一片祥和的氛围。这时，舞场突然闯进一位裤腿高挽，肩扛铁锄，锄把上挂着棕櫊蓑衣像是刚从田间回来的农妇，很快便随着舞步跳起来，融入欢乐之中。场外击掌声更响了，有的还呼呼地起哄，可那农妇却跳得很坦然，一招一式是那么从容、自信，一点没扰场，小伙子们也一边跳一边向她投以友好的示意。

　　蓝蓝的天空，高高的五指山，山下青翠的平坝，平坝边欢腾的黎寨。色调多和谐，意境多优美的画面哟———三月水满风情画。

　　[ 海天片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