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版:椰 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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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5月31日 星期 [ 标题导航 ] [版面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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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西口的老祠堂
■ 王 姹

  那一天在梦里,见到旧日老家的祠堂,仍然蜷踞在低洼的村西口。古老的墙壁斑驳脱落,屋瓦一抹灰黑,壁檐缝隙处长出了茁壮的瓦松和灌木。祠堂内光线阴暗, 门板门栓都已不见了踪影。墙壁、地板、窗棂被霉湿成一簇簇青黑的苔痕。两只燕子在屋檐下做巢,黑色的小精灵迅疾地低俯掠过,清细的啾鸣划破寂寞,给破败荒凉的祠堂带来了些许的生气。

  祠堂的门前有棵不知年龄的古榕,枝叶繁茂,虬须飘散,如风般自由而孤寂的灵魂,默默守护着祠堂,以及村庄的兴衰。春天斑驳的阳光从树枝间流泻下来,摇着蒲葵扇子乘凉的老人安静地坐着养神,孩童嬉戏的笑声穿过悠长的时空,使得午后的祠堂愈发显得幽僻宁静。

  祠堂前面绿竹浓翠,成排地向村子深处延伸,有屏障般的温暖。绿竹洞口外是一面宽阔的田野,庄稼是如此的丰盛茂绿。古老的戏台在祠堂边孤独静默着,草木葳蕤,弥漫着苍凉和虚无,有一种失去期待的绝然。祠堂与村庄的距离几近清疏,其间不知是谁种了一垄垄四季豆,因了充沛的养分,蓬勃的绿叶张扬着良好的长势。

  更多的时候,祠堂是沉寂的。正殿的神龛上,密密麻麻地安放着族人先祖的灵牌,气氛肃穆庄严,龛上的香火已凉。因了这阴森森的气氛,平日里人们是不敢独自进入祠堂的。

  遥远的记忆中,关于祠堂的记载并不多,灵牌上所述也语焉不详。只记得南宋时先祖被秦桧诬陷,被贬琼崖。从福建莆田渡琼,落籍琼州,由此开枝散叶,繁衍子孙。祠堂是一个家族的族徽,是一个家族的尊严及精神纽带,维系着散落各处子孙的故土情结。其间几经修缮,也难抵岁月侵蚀后的颓败与荒凉。

  每年正月二十那天,祠堂会有祭祀仪式。每家每户无不争着显示自家的诚意,尽量买得体面的祭品来拜祭。酒肉、纸币、松香、鞭炮是必不可少的,殷实一些的人家还会买上一对红蜡烛,或者给木头雕像挂上几匹红纱布,或插上几个镀金的锡钗,以示对祖宗的虔诚。鞭炮劈啪地响个不停,鼓乐齐鸣,烟火缭绕,诵经不绝。欢声笑语集聚了浓郁的人气,这时的祠堂才会有一丝明亮的色彩和热闹的气氛。

  老戏台以前每年军坡节都会演戏。当地有名的琼剧戏班登台轮流唱戏,那是极其热闹的盛会。偶尔还会放映露天电影,晒谷场下坐满了观看的人。各家各户都有同宗远房亲戚寄宿暂歇,大家白天把杯碰盏,开怀畅饮。夜晚围在戏台前看琼剧或电影,欢聚盛况几日不散。随着酒停戏散,喧嚣声才复归于平静。

  后来这些一律都没有了。戏台和晒谷场成了孩时的乐园。村庄里的女人们晒着新收的稻谷和花生,还有渍了盐的萝卜丝。孩子们在晒谷场里奔跑追逐,总被大人不停地呵斥。顽皮的孩子便偷拿几把花生,躲到祠堂的台阶边吃,然后开始嬉戏玩耍。

  那时曾和父亲进入祠堂,看着一排排肃穆阴森的灵牌,心中惶恐。问父亲说,人死了是否有灵魂存在。父亲说应该会有吧,去世的亲人常常会回到我们身边,那份关怀和爱会一直存在,只是我们看不见吧。那日牵着父亲的手,静静地在祠堂走了一圈,心静了很多。相信流转下来的爱,总会护佑我们长长的一生,不会有分离。

  后来,很多在村庄里生活过的人都走了,活着的,以及长逝的,都毫无声息地离开。戏台荒废了,晒谷场没有了。女人们曾经在烈日下,翻晒着丰饶收获的场景,也已经看不到了。村庄里的青壮年都出外打工,只剩下老人和小孩守在家中。逐渐富裕起来的村庄,却日渐冷清,没有了当年的繁闹。衰老和年幼的身体相互依偎着温暖,留在未曾天亮的村庄。

  祠堂依旧存在,更加残损不堪。濒临倒塌的墙壁上,依稀可见粉刷过的语录、标语和毛主席头像,战争、文革动乱、市场经济,如浪潮般一样样蔓延到此地,一时热闹喧嚣又瞬间寂静消逝,唯一不变的是古老村庄低洼山野陡坡的形状。祠堂周边葱笼的树木少了许多,祠堂门前的那棵榕树却依旧苍翠。一个年暮的老人独自坐在石墩上抽着旱烟。世间相依相持的情份,逐渐稀缺而虚无。

  [ 浮世逸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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