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这种自然界生物和谐相处的美丽画面，一度差点从海南永远消失。海南坡鹿，身形矫健轻灵，鹿角威武恢宏，它曾广布在海南岛低山丘陵地带的干性草原和稀树草原地区，甚至与老百姓放养的牛群一起混食杂草。然而，海南坡鹿命运多舛，因其具有保健价值，屡遭捕猎，数量急剧下降，至1976年建立海南大田自然保护区和邦溪自然保护区时，两地分别仅存坡鹿26头和18头。

　　经过30多年的保护，如今海南坡鹿种群已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至2007年5月省林业局的最新普查数据表明：海南坡鹿种群数量已达1785头。

　　这张相片，反映的正是海南大田自然保护区建设初期工作人员在保护区内用望远镜观察海南坡鹿的情形。从相片看，当时的大田自然保护区非常简陋，工作人员装备也很简单。今年90岁的大田自然保护区管理站第一任站长杨兴随告诉记者：“1976年大田自然保护区成立时，保护区非常简陋，除了两间茅草屋，什么都没有。所以非常遗憾，没能留下一张大田保护区成立时的相片。”`

　　海南坡鹿曾多如黄牛

　　说到大田自然保护区的成立，这要追溯到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展的海南岛野生动物资源考察，这是新中国成立后，国家派专家对海南岛的野生动物资源做的第一次摸底普查，第一次系统地、科学地、详实地调查了海南野生动物资源分布的情况，并为研究海南野生动物的分布、保护、开发等提供了科学依据。

　　今年70余岁的徐龙辉教授曾参加了那次考察，并根据自己在海南岛上的考察经历写了《海南岛野生动物考察散记》一书。海南日报记者也多次有幸采访并接触过徐龙辉教授，对海南坡鹿最早的调查故事略知一二。

　　海南坡鹿如今只在自然保护区能见到。然而，它们曾与人类亲近相处，海南不仅有“鹿回头”的民间传说，神鹿化作美丽的女子而与凡人结婚；苏东坡被贬海南后，留下过关于海南坡鹿的诗句：侣鱼虾而友麋鹿。在调查中，考察队员也听到很多上了年纪的老猎人回忆：1960年代前，海南的坡鹿象黄牛一样多，常混入牛群吃草，看上去金黄色的一片。

　　但是在上个世纪的调查中，海南坡鹿的种群数量已所剩无几，处于极度濒危的状态，这主要是由于人们迷信坡鹿的保健价值过度围捕造成的。1964年，考察队到白沙县调查坡鹿时，当时的县林业局的同志对考察队员说：“你们若要了解坡鹿的经济价值，到街上找长得肥胖健壮的人询问即可。因为只有那些吃过坡鹿的人才会长胖，才有健康的身体。”徐龙辉告诉记者，那时海南坡鹿数量已经很稀少，若有猎人打到坡鹿，就会买大量鞭炮回家燃放，以示庆祝。当时曾有一副鹿茸几经转手，价格抬到1.3万元。

　　找寻坡鹿的艰苦历程

　　海南坡鹿原本无此名，考察队调查时，中外专家还将其称为泽鹿，认为它是泰国泽鹿的一个亚种，直到考察队采集到我国第一号坡鹿标本后，才为其正名为“海南坡鹿”。

　　“我们在白沙县的考察，对海南坡鹿一无所获。”徐龙辉说，1964年4月，考察队“兽类研究组”几位同志来到东方县大田公社的抱坡村住下，从当地群众口中了解到还有少量坡鹿存在，便在该村开始了采集坡鹿标本的艰苦历程。

　　考察队员找到村中曾打过坡鹿的几位猎手长谈，了解他们过去曾经采用过的狩猎坡鹿的方法。从古到今，当地猎人一直用“狗赶人围”的狩猎方法。即发现有坡鹿在一片灌木丛中藏匿，即组织人力把它团团围住，然后放狗进去搜索，把坡鹿从丛林中追赶出来猎杀。坡鹿数量较多时，三四人带一条猎狗就可以将小面积的丛林围起来狩猎；坡鹿数量越少，围的范围就越大，需要的人和狗就越多。上世纪60年代中期，时常要组织百多人和十多头狗的队伍方偶有收获。随着坡鹿数量急剧减少，后来又改用跟踪狩猎法，就是找寻坡鹿活动过的新鲜足印，即刻紧循足印去寻找，一日一夜，二日二夜，三天三夜……不停地跟着，把坡鹿赶得筋疲力尽，四蹄开叉，倒地不动为止。

　　根据实际情况，考察队选择了后一种方法，还请了村中3位有经验的猎手一起帮助采集标本。连续追踪数天，考察队队员巫露平打到一头雌性坡鹿，它便成为我国第一号坡鹿标本。

　　为坡鹿正名并设立保护区

　　标本采集到后，考察队员十分细心对它进行身体各部分的测量记录，然后做成一副完整的骨骼标本。随后，考察队又从猎人手里购买到了一副完整的鹿角。

　　根据采集的成年母鹿标本以及3个不同年龄的鹿角标本分析，考察队认为成年母鹿标本体形比泰国泽鹿小，鹿角分叉较简单，角的尖端圆而不扁，与泰国泽鹿明显不同，应属海南岛的特有亚种。由于当地人称此鹿为“坡鹿”，考察队在《海南岛的鸟兽》一书中将其正式命名为“海南坡鹿”，这一正名大大提高了海南坡鹿的保护地位，并上报国家林业局，于1985年被列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随后，考察队和当地干部、猎人一起，对东方县沿海稀树草坡的坡鹿进行了较细致的数量和分布调查。发现坡鹿不但受到众多猎人的追杀威胁，种群数量几达灭绝的边缘。其生存栖息环境也因经济的高速开发而日见减少，考察队立即写报告向国家主管野生动物的林业部野生动物保护局提出，把坡鹿列入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并立即向当地县委县政府汇报情况，建议立即划定白沙县的邦溪和东方县的大田两地为坡鹿保护区，绝对禁止任何人进去打猎。自然保护区的正式成立使一个濒临灭绝的美丽物种的生存有了巨大转机。

　　与海南坡鹿结缘的老人

　　海南坡鹿为中型鹿类，外形与梅花鹿相似，但体形较小，花斑较少。而且颈、躯体和四肢更为细长，显得格外矫健。雄鹿头上角的形状很特殊，有一个较大的眉杈，向前长出，然后稍微向上弯曲，而主干则先向后，然后再弯曲向上，并向前伸展。

　　华南濒危动物研究所教授袁喜才，今年71岁了。谈及海南坡鹿，他便滔滔不绝。如果说，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展的海南岛野生动物考察，让海南坡鹿的生存有了转机，那么，袁喜才，这位清瘦的老人，则以他近30年的不懈努力，挽救了海南坡鹿。

　　袁老与海南坡鹿的结缘，要追溯到1963年。那一年，25岁的袁喜才带着妻子来到海南屯昌，到刚成立的广东省第一鹿场（即今天的海南枫木鹿场）从事水鹿的野生家养驯化工作。“鹿场那时没有水鹿，我们发动老百姓去野外抓鹿回来驯养，老百姓抓回来的鹿中，就有六七头海南坡鹿。”袁喜才告诉海南日报记者，当时海南坡鹿的收购价比水鹿贵得多，4.5元/斤。利用这几头海南坡鹿，袁老人工繁殖成功了几小鹿，其中一只还以2000元的价格卖给了广东省动物园。

　　这段经历，促使袁老对海南坡鹿有了更深的了解和感情。1981年，邦溪坡鹿保护区最后一头鹿被猎杀，这一悲剧，使袁老下决心来挽救这种极度濒危的动物，他主动提出要拯救海南坡鹿。直到1984年，由广东省林业厅主持、袁老作为项目专家负责人的“海南坡鹿生态驯化和保护利用”项目得到批复。

　　“项目拿到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大田自然保护区围了1460亩地做试验，希望通过围栏成功地将海南坡鹿与当地百姓的劳作、生活圈隔离，有效减少它们被猎杀的危险。”除此之外，袁老还利用海南坡鹿喜食盐和杂草的特性，在圈地里建起人工盐土堆，种植优质牧草，开挖水池，吸引海南坡鹿前来保护区内。

　　远距离观察难以了解海南坡鹿的一些生活习性，袁老提出驯养海南坡鹿，他把一只正在吃奶的海南坡鹿抱回家，小鹿被保护区工作人员亲切地唤作“袁生”。为了解决小鹿的哺乳问题，袁老想到了借“奶妈”哺乳，他找来一只母山羊当小鹿的“奶妈”。“为了让小鹿吃羊奶，我们想了不少办法。”袁老说，刚开始时将母山羊固定住，抱着小鹿去喂奶，几天之后，羊妈妈和鹿宝宝就建立了感情，喂奶就自然而然了。“用这种办法，我们救了不少失去妈妈或者迷路的小鹿，小鹿的成活率100%，而且这种方法的探索对建立驯化海南坡鹿种群，以及深入地研究海南坡鹿的生物学特性和它的迁地保护也意义重大。”

　　事实上，迁往邦溪自然保护区、甘什岭自然保护区、枫木鹿场等地的海南坡鹿都是用山羊哺乳的，先后共用山羊哺乳坡鹿幼仔近百只。随后，袁老又承担了“坡鹿的引种驯化繁殖和保护利用项目”。这两个项目结题时，都顺利通过验收，专家们高度评价：“项目采取的海南坡鹿挽救措施，属国内首创，挽救了一个濒危物种！”

　　1986年，大田坡鹿自然保护区升格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海南对坡鹿的保护日臻成熟与完善。

　　现在，海南大田坡鹿已经从建立保护区时的44头恢复到1785头，在东方大田、东方猴猕岭、白沙邦溪、三亚甘什岭等地，都有处于保护和野放状态的海南坡鹿，“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再度成为生态海南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景。

　　(本报大田12月1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