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告别久居了六十余年的老屋,搬进新居,全家大小喜乐盈盈。在搬进新居之前,全家人对过去的坛坛罐罐来了个大清理,在大家忙得团团转之时,我在一个旧包袱内发现了一双旧妈鞋(海南话韵:吗鞋)。妈鞋由于年代之久,鞋面略为弯曲,椰衣做成的鞋帮用手一触就断裂,我对妈鞋端详了一下,激动地说:“妈鞋是祖母生前穿用过的,见物思人,就当一件文物来珍藏吧。”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祖母与村里同年代的婆婆们,在自己家里或走村串户都是穿这样的妈鞋。其实,妈鞋做成很简单,用事先备好的干枯椰子树叶柄,用刀砍下两段,比好自已脚长度后将其削齐,再用刀在上端往下切下三分之一处,再把备好的椰衣交叉插入切口里,按紧,用坡棘叶干绑紧就可以穿用了。当年农村生活贫困,没有象今天尽有各色各样的鞋,所以,乡村老婆老妈只能是穿这样的鞋了。但是,我的祖母每次外出走亲戚穿的是一双黑色布鞋,那时候村里不论大人或小仔,白天都是光着脚的,如果有某个人双脚穿鞋,肯定这个人要出门走亲戚了,记得一年五月,祖母去她次女儿(我辈叫二姆)家闹军坡,祖母脚穿布鞋,我光着脚,但只走出自已家门不远,祖母便脱下布鞋手里拿着,步行走到离二姆家不远的地方洗脚,擦干后再穿上鞋,才往二姆家走去。二姆家姆爹在南洋,家庭生活宽裕,二姆见我光脚,就分给我一双日本夹鼻拖鞋,那天我是拿着拖鞋回家的,祖母说,平时不用穿,去亲戚家才穿,我点头后交祖母保管。转眼一年时间过去了,我的脚加长了,结果鞋不适脚,祖母只好惋惜地说:“有鞋不穿留着丢掉,穷人不识宝呵。”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白天我一直是光脚走路,不久,买到了一双塑料凉鞋,1980年后,国内制塑业发达,各色各样的鞋充斥市场,但质量不好,一双新凉鞋穿不久,不是鞋帮裂了就是后系断了,我自作聪明用一支粗铁丝,将尾端砸扁,放在火炉上烧红,从另外一双破鞋上取下同样一段来,粘补到破鞋上去,看起来,跟原鞋一个样,可这件补鞋之事却被我的邻居五叔知道了。五叔一只眼睛坏了,人们叫瞎子五叔,终生不娶,生计艰难,叫我教他补鞋技术,上市场谋生,只一个把钟头,就教会了他。此后,五叔每天都抬着一个小火炉,还有一个里面放有粘鞋工具,旧鞋带系的小袋去市场营业,几年的经营,生意红火,但时间进入上世纪九十年代,五叔下岗了,五叔不卑不亢地说:“过去的大老板才穿皮鞋,现在的老板仔也同样穿上皮鞋,群众生活富裕了,鞋旧了买新的,连小孩都不愿意穿补的鞋呢。” 国强民富,社会进步,鞋业繁荣,记得一个夜里,我在睡梦中,梦见了大路上整齐的摆着各色各样的鞋,一望不到边,我仔细看了看,有祖母穿过的妈鞋、黑布鞋、塑料凉鞋、皮鞋、运动鞋、休闲鞋……,还有很多鞋我叫不出名称来,款色新颖、琳琅满目、漂亮别致,我似乎忘情地大声说:社会主义社会,真的好。 [ 如烟往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