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版:文 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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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6月19日 星期 [ 标题导航 ] [版面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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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楝树
■ 郑布雄

  今年的气候有些反常,都三月底了,还是感到冷。清明节前,回澄迈老家,看到苦楝树才开花,若是往年这个时节,早就谢了烟云般烂漫的花朵,结了绿宝石样的果实,长出满树新叶了呢。

  这推迟怒放的苦楝花!

  我们村就在南渡江冲积成的下游平原上,总共才30来户人家,以前叫金鼎村,土改时改成了金龙堀。小村人虽然不多,但村场占地却很大,植物繁茂,最外一圈是清一色的木麻黄树,最里边一圈种了可当做围墙的棘竹,两圈之间杂木丛生,其中苦楝树占了很大一部份。这些树有栽种的,也有自生自长的,只要是靠近谁家的房屋或者长在谁家的园地上,这树就自动有了归属,所以每家每户都有不少苦楝树。

  在海南,苦楝树是少有的随季节明显变化的树种之一。春节过后,随着天气回暖,苦楝树光秃秃的树枝上,不几日便开满了白中带淡紫的花朵,团团簇簇,气势一点也不比樱花、桃花差,花的气味香淡而苦浓,但闻起来也神清气爽。走在树下,风过花落,缤纷如雨。约二十多天后,花才落尽,每束花都结了果,如绿豆般晶莹。这时,叶子也逐渐长了出来;入夏后,苦楝树的叶子又浓又密,正好为夏作的农人、家畜遮起片片荫凉。这时的果实基本长成了,约有小指头般大小,枣形,碧绿滑润如玉珠;秋风起时,苦楝树的叶子也变黄枯去,随着阵阵寒风凋零,到真正入冬,树杈上便只剩下一把把或黄色或黑褐色的果实了。

  苦楝树,易栽好活早成材,因此深受村人青睐。我父亲喜种苦楝,到我懂事时,他栽的苦楝树都已经长大成材了。其中,院门前的三棵苦楝树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这三棵树各具特色:最靠院门的一棵长得不高,在离地约1米多处就分成两杈,一杈照直向上长,另一杈成45度角斜伸出来,仿佛是迎送我们来去的手臂。另外一棵树没有大的分杈,呈弓状向村道上伸展。这棵树通常是我家晚上拴牛的地方,由于牛每天在树干上蹭痒,粗糙的树皮也被蹭得油光发亮了。牛角碰伤处,不久就溢出橙亮色的树脂,树脂又被我们搓成树脂球玩。最了不起的是中间那一棵,我叫它树王,全村再也没有比它更高和更粗的苦楝树了。2 O多米的树干直插云天,高出其它树好一大截,居高临下从容地俯瞰着村子,巨大的树冠像一把擎天凉伞,给我家小院布下大片荫凉。树干粗壮处,伙伴们须要两个人才能勉强合抱它,现在想来树径也该有70公分左右吧。我一直为这棵树自豪,但也很好奇,为什么唯独它会那么出类拔萃呢?村里的大喇叭原来就架在它那高高的枝桠上,声音能传到村外好几里地。

  那年,我家建新房,树王被砍了,要用它的粗壮树干来做大梁。我那时年纪虽小但也感到有些失落,时不时到树头处转悠,看看它那结成褐色的“格”,数着、抚摸着它的年轮。父亲安慰我,能作为大梁是树的最高荣誉了,栋梁之材呢!我知道,在海南农村,人们对房屋的大梁是十分崇敬的:盖新房要举行“升梁”仪式,大宴宾朋;房子老旧拆除了,其它木料可以随便处置,大梁得找两棵树把它架在高处,断不能随意丢在地上。

  从树王被砍后,我就爱上了种树,我盼望自己也能种出一棵树王来。树苗自然主要是随处可得的小苦楝。我种树大多在五六月,那时正是雨季,又不太晒,种上树不用怎么浇水基本上都能成活。但直到上大学离家,我也没能种出一棵像树王那样的参天大树来,它们大多长到约五六米高就被台风打折主干或者干脆分成几大杈,高度上不去了。

  后来,我在海口成家,按照澄迈风俗,在老家布置新房。我母亲叫人伐了我种的苦楝树,请村里的木匠打制了婚床、衣柜、书桌、沙发等一整套家具。这时有人告诉我,海口人是不用苦楝做家具的,苦楝、苦楝,说来就不好听。我没有想到,苦楝树竟然还要担受着这样莫名其妙的偏见。那一天,我抚摸着一件件打制得并不精致的家具,闻着那略带苦味的木香,心里涌起阵阵别样的亲近和感动:它生命顽强,无需照料可以自己成材。它出身卑微,但品格清高,“苦楝格“木质坚硬,农村人把它在泥塘中泡上几年,便能做到不蛀不裂。它品味苦涩,却可以灿烂地开花结籽,撑起似锦花团、如盖绿荫,从容经风受雨。也许,在别的地方,别的人那里,它真的算不了什么,但是在我们家,在我心里,它就像一位亲人,朴实、坚韧而亲切。

  [ 乡村纪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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