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宗玉

　　◇浮世逸草

　　南岳衡山，中华五岳之一。金庸小说《笑傲江湖》里拉着二胡、行迹诡异的衡山派掌门人莫大先生，以及衡山派高手刘正风与魔教长老曲洋箫、琴合奏的《笑傲江湖曲》，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如果说金庸的衡山荡漾着侠客落拓不羁的精神，台湾女作家龙应台笔下的衡山，则承载了她家族的骨肉分离之痛。1985年，作为台湾著名文化人的龙应台随着台胞返乡探亲热潮，找到在衡山长大、一身淳朴农民气质的哥哥应扬。应扬抹着泪，说：“每次火车从衡山站里开出来，我老远就从屋子里冲出去，拼命往铁轨那边跑，往火车跑过去，我去追火车，一路追一路喊妈妈妈妈……”于是，在我眼里，衡山又多了几分悲情。

　　初春的中午，我坐在女友和她先生的车上，盘旋在衡山的山路中，绕了几个弯，女友丈夫把车停到了一栋两层楼高的乡村小屋边上，打算在那里吃农家饭。看到那小屋我便想起高中课本里读过的《我的空中楼阁》：“山如眉黛，小屋恰似眉梢的痣一点”。小屋的外侧，多行几步，便是山崖了，杂草丛生，枯荣交替，壮阔的衡山山脉连绵起伏，峰峰相连，可惜不是秋季，我看不到“衡阳雁去无留意”的苍茫景致，只能望青山，感叹“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鸡窝就搭在屋旁，笼子里装着十几只鸡。屋外有几株大枇杷树，女友一见，便高兴地说：“我妈妈说枇杷叶煮梨子，能够止咳。她昨天还说要去采，今天倒好，这里就有，我去摘几片。”屋主是当地农民，女友和丈夫常在他家用餐，彼此很熟稔，他听说后，马上递来一把剪刀。女友将肥大厚实的枇杷叶一片、一片剪下来，放在塑料袋里……

　　进屋时，一个老婆婆挽着一个暖炉，慢悠悠地走过来。那暖炉，其实是湖南人传统的取暖方式，精巧的竹篮子里放着炭盆，随时烤火。像我这种习惯暖空调的都市人，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古朴的暖炉。老婆婆是店主的母亲，和善极了，她怕我们冷，从自己屋子里拿出一个电暖气，我和女友忙道“谢谢”。我问老人，您今年多大岁数了？老婆婆张开嘴，露出惟一的一颗门牙，笑眯眯地道：“我87岁了！”“哇！87了？您身体真好啊！”我惊叹道。老婆婆走路很稳当，还帮媳妇添柴火，女友说：“你不知道，前两年，她还帮我们捉鸡呢！”“看来，要想长寿，一要善良，二要健康，三要勤快，还有就是新鲜的空气了。”我说道。

　　小屋的菜是农民自家种的，没有被化肥“侵蚀”的蔬菜果然保有了纯天然的水灵、鲜嫩，风干鸡也是地地道道的土鸡，味道可口。这一次，我由衷地爱上了南岳的豆腐，它的口感柔滑，如锦缎丝帛，珠圆玉润。我想，这豆腐的好，首先归根于南岳的水质好，其次便是做工细致。放下筷子，我脑海里冒出瞿秋白在《多余的话》里写的：“中国的豆腐也是很好吃的东西，世界第一”。

　　离开的时候，店主一直站在门口，一脸憨厚地目送我们。女友告诉我，他是老婆婆的小儿子，以前，他的大哥、二哥也在这家店忙活，近年分家，老婆婆跟小儿子住在山上，老大、老二就到山下开饭店了。我觉得他们的生活有着一种简单的幸福感，自给自足，与世无争，乐在其中。我想，等我老了，也在这山上租一间小屋吧，养几只鸡，种点小菜，磨点豆腐，用那纯净的眼神再度打量这个世界，种种是非，不过一场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