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特约撰稿  沙 可

　　２月５日，中国杰出的音乐教育家、女高音歌唱家蒋英因病离世，走完了95年不平凡的人生。这位杰出的女性是近代著名军事理论家蒋百里的女儿，著名科学家钱学森的夫人。

　　钱学森曾这样评价妻子蒋英，她向他介绍的音乐艺术，“所包含的诗情画意和对于人生的深刻理解，使我丰富了对世界的认识，学会了艺术的广阔思维方法”。钱学森与蒋英，科学与艺术珠联璧合，在世界留下无尽的回声。他们，在天堂续写那传奇的爱情。

　　蒋英和钱学森于1947年在上海结婚，两人小时以兄妹相称，在1947年的旧历七月初七这个中国情人节，钱学森向蒋英求婚，两人从此携手走过62年风雨。就像一部隽永的爱情小说一样，两人的相识、相恋有着浓厚的传奇色彩。

　　《燕双飞》  爱情衷曲伴一生

　　蒋英之父乃著名军事家蒋百里，与钱学森之父钱均夫为知交。早年两家过从甚密。蒋百里有“五朵金花”，钱均夫膝下只有独子钱学森。钱均夫与妻子章兰娟希望有个女儿，见蒋百里的三女儿蒋英活泼可爱，恳求蒋百里夫妇把蒋英过继给他们。蒋百里夫妇慨然应允。儿时，钱学森和蒋英以兄妹相称，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曾共唱一曲《燕双飞》，殊料这一唱，竟成为他们相伴一生的爱情衷曲。

　　晚年的蒋英回忆起那段经历时说：“过了一段时间，我爸爸妈妈醒悟过来了，更加舍不得我，跟钱家说想把老三要回来。再说，我自己在他们家也觉得闷，我们家多热闹哇！钱学森妈妈答应放我回去，但得做个交易：你们这个老三，长大了，是我干女儿，将来得给我当儿媳妇。”

　　两人虽然分开了，但姻缘这根线却紧紧地拽在长辈的手里。上世纪40年代，蒋百里到美国考察时专门到钱学森就读的学校，把蒋英的照片转给钱学森。其中显然自有深意。1947年7月，已是麻省理工学院终身教授的钱学森回国探亲。在父亲的催促点拨下，不解风情的科学家儿子终于行动起来，以“探望伯母”的名义，不时登门拜访。当时蒋英的倾慕者甚多，却惟有风度翩翩又学有所成的钱学森令她心动。两家于是重续旧约，水到渠成。

　　1947年金秋时节，钱学森与蒋英在上海喜结连理。此时蒋英已是个才华横溢、享有盛誉的音乐家，钱学森则是学识超群的科学家。结婚后，钱学森与蒋英在美国波士顿安家了。新家陈设很简朴，钱学森的工作室与蒋英的一架黑色大三角钢琴，却是必不可少的。这架钢琴是钱学森送给新婚妻子的礼物，给新家平添了几分典雅、浪漫的气氛。钱学森的恩师冯·卡门教授谈到钱学森的婚姻时,也显得异常兴奋:“钱现在变了一个人,英真是个可爱的姑娘,钱完全被她迷住了。”

　　在美国期间，蒋英英语一时还未过关，钱学森就抽空教她，还不时用英语说一些俏皮话，逗得蒋英大笑。谁都不会想到，大科学家钱学森还烧得一手好菜。蒋英对上门拜访的朋友说：“我们家钱学森是大师傅，我只能给他打打下手。”钱学森则开玩笑说：“蒋英是我家的童养媳。” 

　　艺术与科学的美丽“二重唱”

　　如果说，钱学森是一座科学的丰碑，是一座大山的话，那么，蒋英就是丰碑旁的松柏，大山上秀逸的风景。他们用科学与音乐，组成了美丽的“二重唱”，给世界留下了永恒的经典…… 

　　1955年10月8日，在周恩来总理亲自过问下，钱学森和蒋英带着他们六岁的儿子永刚、五岁的女儿永真，冲破重重阻力历经波折回到了祖国的怀抱。回国后，两人也在各自的领域开启了艺术与科学的“美丽二重唱”。钱学森，在中国的火箭和导弹技术、航空航天等领域作出了跨越式的贡献，荣膺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而蒋英的艺术才华又重新焕发出来，她最初在中央实验歌剧院担任艺术指导和独唱演员，后来到中央音乐学院任歌剧系主任、教授，成为中国杰出的女声乐教育家和享誉世界的女高音歌唱家。

　　其实，钱学森素有艺术造诣，从小喜欢音乐、美术，是大学管弦乐团乐手，留学时时常节衣缩食去听交响乐。结婚后他们都无比珍爱的收藏，是各种经典钢琴曲唱片。蒋英曾回忆：“那个时候，我们都喜欢哲理性强的音乐作品。学森还喜欢美术，水彩画也画得相当出色。因此，我们常常一起去听音乐，看美展。我们的业余生活始终充满着艺术气息。不知为什么，我喜欢的他也喜欢。”

　　艺术在钱学森面前开启了另一扇认识世界的奇妙窗户，他这样评价妻子：“几十年来，蒋英带给我的这些艺术作品里所包含的诗情画意和对人生的深刻理解，丰富了我对世界的认识，艺术的熏陶开阔了我的思维。或者说，正因为我受到这些艺术方面的熏陶，所以我才能够避免死心眼，避免机械唯物论，想问题能够更宽一点、活一点。”

　　所以每当蒋英登台演出，或指挥学生毕业演出时，钱学森是忠实的听众，也是私人评论家。有时，他邀请科技人员一起来欣赏。因为他们的结合那么美好，让人感叹科学与艺术不仅可以珠联璧合，艺术家还可以启发科学家创造奇迹。

　　上个世纪50年代中期到整个70年代，钱学森开始为新中国的航天事业忙碌后，经常亲临第一线，在基地一蹲就是十天半月，甚至一个月。出于保密要求，钱学森出差从不对家人讲。有一次蒋英在家里一个多月都得不到丈夫的音讯，她不得不找到国防部五院询问钱学森消息。五院的同志便回复她：“钱院长在外地出差，他平安无恙，只是工作太忙，暂时还回不来，请您放心。”蒋英听了后，也大概猜到丈夫的工作性质，心里有数了，具体事情也不再多问了。

　　钱学森和蒋英的婚姻被誉为科学与艺术结合的典范。1991年10月16日，国务院、中央军委决定授予钱学森“国家杰出贡献科学家”荣誉称号和一级英雄模范奖章。正是在这次隆重的授奖仪式上，钱学森满怀深情地提到了爱人蒋英：“我们结婚已经44年了，这44年我们家庭生活是很幸福的。”就是这种相濡以沫的简单幸福，写下了一段跨世纪的美丽传奇。

　　才貌超群的蒋英

　　许多媒体用“倾城倾国”形容蒋英的美貌。即便挪开“钱学森夫人”这一头衔，蒋英也有无限的精彩。人们除了惊叹蒋英的才貌超群外，还津津乐道于艺术家与科学家不可思议的联姻。但蒋英不太喜欢人们称她钱夫人，更不以钱夫人自居，既是她的谦虚，更是对自己绝对的自信，因为她本身就是出色的女高音歌唱家和声乐教授。

　　蒋英1919年生于浙江海宁，自幼喜爱音乐。1935年，16岁的蒋英随同父亲蒋百里到欧洲考察，从此喜欢上了西方音乐。于是从德国柏林音乐大学开始她在欧洲10年的留学生涯。先后辗转在德国慕尼黑和瑞士等地，学习钢琴、声乐。她音域宽广，是德国德律风根公司的十年唱片签约歌手。1943年瑞士“鲁辰”万国音乐年会，蒋英在女高音比赛中名列第一，为东亚获胜第一人。1947年5月底，蒋英在上海举办归国后的第一次演唱会，盛况空前。她的表弟，著名武侠小说大师金庸曾撰文回忆，说她“一发音声震屋瓦，完全是在歌剧院中唱大歌剧的派头，这在我国女高音中确是极为少有的。” 

　　新中国成立后，蒋英一家四口历尽波折终于回国，蒋英到了中央歌剧院工作，再次登上了舞台。许多年后，同事都还记得她当年在巡演时，有过观众们陶醉不已、请她六次返场的纪录。后来，周恩来担心她家里两个小孩与三位老人缺乏照料，细心地安排蒋英到中央音乐学院任教。数十年间，蒋英的学生桃李满天下，她的学生从吴雁泽那一拨开始，到傅海静、祝爱兰、多吉次仁、姜咏、杨光等，人才辈出。她还著有《西欧声乐艺术发展史》，合译有《肖邦传》《舒曼传》等，一直是学生们的教材。

　　中央音乐学院教授赵登营至今记得蒋老师给她上的第一课:“真把我震住了,她往钢琴前一坐,腰板笔直,风度优雅,和弦弹下去,每个音都带着情感。她当时已经72岁了。”

　　1999年7月，中央音乐学院在北京隆重举办“艺术与科学———纪念蒋英教授执教40周年学术研讨会”，以及由蒋英的学生参加演出的音乐会等，88岁的钱学森因身体原因不能出席，他特意送来花篮，写来书面发言，让女儿代为宣读，以表达他对蒋英的深深爱意。蒋英在音乐界拥有很高的地位。她的离去让很多音乐圈内人士倍感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