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浮世逸草 ] 空心菜即蕹菜。空心菜是内地人叫的,岛内人都叫蕹菜。 蕹菜有两种。一种竖着长,一种则横着长。竖着长的很容易种植。只须找块地,把土松了,密密麻麻地撒下种子,早晚淋水,定时施些肥什么的,十天半个月便蓊蓊郁郁成五、六十公分高,便可以连根拔起拿回家吃市场上卖了。这种蕹菜,其茎细如筷子,叶子细小、单薄,有韧性。 横着长的蕹菜种植比较复杂。先找一块黏土地,把地翻了,四周围上土埂、灌满水,撒下农家肥沤几天,然后在泥里横着栽上菜苗,长约一尺,埋在泥里的茎二三寸,余下的茎和叶则横着浮在水面上。间距必须疏密合理。每天都得灌两次水,不能让畦里的水干了。就跟种水稻一样,田里时刻都要保存一定的水分。适时施上农家肥,十天半月后,每一棵都会长出好几根叉开的长约一米多的菜来,人们会摘下长约一米的脆嫩的部分。跟韭菜一样,割了还会再长的。这种菜,茎粗如手指,叶大而厚,很脆。比竖着长的蕹菜要好吃得多。 以前,感城镇一带人大都在水井边、池塘边、水沟边种植,以方便浇灌。记得感城中学校园后边的池塘就种过这种蕹菜。没人管理,但有水便能长。没人采摘,它居然能长到几丈甚至更长。老了便开粉红色或白色的花,呈漏斗状。 以上所说,都不是正宗的感城蕹菜。所谓感城蕹菜,是感城人沿着感恩河,在离河中心远一点的河床上种的。河床里都是沙,如何种得了菜? 我父母都是种菜的能手,他们在河床上围了一块地,然后一担一担地挑来黏土,填约二十多公分厚,筑了土埂,在旁边挖了一口几十公分深的水井,给黏土灌上水,撒上猪牛粪、人尿等,用耙子来回搅拌,等黏土水解成糊状后,才栽上蕹菜苗。小时候,放学回家,我总会拿着小盆或小桶,去帮父母浇菜。 感城蕹菜生长期长,一般是三月份南风一来即可种植。十月底北风一刮,菜就长不好也不好吃了。这时,就得改种别的瓜菜。我是吃地瓜、南瓜、小酸瓜、稀饭、蕹菜,喝感恩河水长大的。那时难得见一点油腥,更甭说肉了。如果有咸鱼或咸鱼汁或有自制的蟹酱虾酱,用来煮蕹菜汤,那真是青翠欲滴,又脆生又爽口啊。咬一口地瓜,就一口菜喝一口汤,便觉得很满足很幸福了呢。 记得在感城中学当教师时,常常觉得肚子饿,几乎每天晚上十点多都要回家吃点剩稀饭,喝晚饭剩下的蕹菜汤,饱了。其实一肚子都是水,睡觉前撒一泡尿,就又觉得饿了。 父母亲种一年四季的菜,除了供家里吃春秋冬夏外,还能卖点小钱。那时候,我们这里有一批从城里来的知青。有一天,几个知青丫头,在菜地里找到了我母亲,像一群小麻雀围着我母亲叽喳个不停:阿姨,听说你很会种菜,种的菜很好吃,你能教我们种菜吗?尤其是种蕹菜。母亲笑着教了她们,并送了她们一大捆蕹菜种苗。十多天后,那几个丫头又找到我母亲说:“我们用同样的方法,可种出来的蕹菜,怎么就没有你的绿,没有你的粗,没有你的脆,没有你的好吃呢?”我母亲笑了,“不要说你们种的不好,感恩城人离开感恩河种的蕹菜照样不好吃。” 此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 出自感城的蕹菜当然很多,而沿河而种的正宗的感城蕹菜却日渐见少了。在八所,大小酒家、大小排档都到市场上采购感城蕹菜。偶尔去外面吃饭,总会听到“老板,有感城蕹菜不,来一碟。”“老板,再来一碟感城蕹菜。” 记得二十年前当新闻秘书时,我接待过几位从北京来的新闻记者。我点了几个菜后,就特地点了一碟感城蕹菜。很快的,那碟蕹菜就吃完了。 “吴秘书,我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好吃的空心菜,能否再来一碟?” “没问题。服务员,再来两碟感城蕹菜。” 现在不知道那几位记者先生身在何处,他们也许早就忘记了我这个小秘书,但是他们绝对忘不了在东方吃过的感城蕹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