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版:文学椰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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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7月15日 星期 [ 标题导航 ] [版面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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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苏东坡贬儋915周年
■ 徐良伟

  [ 岁月山河 ]

  儋耳,在彼岸…… 

  灯影家乡海边夜,我眼前浮现一个沧桑老人,遂提笔深情诗咏他已经老去而又永恒的旅程:

  一轮弯弯的月,以及那道弧形的灼热目光。一个梦的影子,沉重了北宋那个寥落星辰。元丰年间乌台诗案,监察御史李定太混蛋!士大夫可以免死。从此,你戴着一顶黄州团练副使的官帽子……你歇息吧,听一听定惠寺院的那次清脆的钟声。人在天海渐行渐远……朝廷不再见到你,异乡人走在异乡,你把一生中最厚重的礼物献给人民。春风睡美,域外有寒意,儋耳没有迎接的仪式……大江东去,我们酿千泓雪白的浪花。酹酒并且恭拜,在月光洒满苍穹的夜晚,与你陶醉,在赤壁戈枕。先生步履轻轻胜马,我们回到梦的家园。

  以诗歌的名义祭读他,于是又想起了他的诗歌。“我行西北隅,如度月半弓。登高望中原,但见积水空。”路途艰涩却不失诗意。在负重的贬谪路途的描述中,我隐约看到他从雷州徐闻递角场登舟渡海,在澄迈通潮阁驿站登陆,然后去了琼州府(今海口府城),再沿着西海岸的崎岖古道行进于儋耳郡的荒野小径,艰难地向昌化军(今中和镇)靠近。

  天地宽广,在弹指之间,竟然只剩下域外的一个小小的角落供他栖身了。苍老的苏公想在惠州安居的愿望就这样被宰相章淳的一纸薄薄的贬令所撕毁。从此,春风中酣美的午睡,以及房后寺院的清脆钟声只留在酸楚的记忆里。

  宋绍圣四年(公元1097年)六月的上旬,茫茫天际下,他,一个61岁的老人从一个异乡来到另一个异乡。弟弟子由此时也被贬谪雷州。“雷州太守一向仰慕苏氏兄弟。他予二人盛大欢迎接待,送酒食,结果第二年因此遭受弹劾,调离任所。”再次读着林语堂先生的东坡传记文字,无边的想象一刻也未能停下脚步。北宋的一个芝麻官在为苏公远行的绵绵祝福中,仰慕大文豪的基本权利竟然被朝廷这样无情的剥夺了。

  苍凉的诗文复原了他的心迹。“某垂老投荒,无复生还之望。春与长子迈诀,已处置后事矣。今到海南,首当做棺,次便做墓。仍留手疏与诸子,死即葬于海外,生不契棺,死不扶瞑,此亦东坡之家风也。”在雷州半岛徐闻挥泪告别了弟弟子由后,他携幼子苏过默默登上了商船,随一叶风帆在大海中漂渡、消失…… 

  时值仲夏,天气炎热。儋州泊潮港对面的临高后咀湾,有几艘老旧的小船停泊在那里。苏过问父亲,儋耳郡到了吗? 父亲点点头。他还来不及看清儋耳的景物,浮想就在脑海里翻滚:40年前的那个初夏,也就是仁宗嘉佑二年(公元1057年)的四月十四日,他、父亲苏洵和弟弟苏辙三个爹儿,在开封参加殿试的情景历历在目。父子三人一同参加了殿试,这是何等的文化景象?那种浮雕式的“文化苦旅”就这样被一家三口人以一种超脱的姿态诠释,以至于映照在北宋时空中崇尚文化的刻度显得那样的清晰。欧阳修是主考官,对他的文章立论大为激赏。他那篇文章论的就是为政的宽与简。这个深奥的政治哲学命题,通过他娴熟的用典阐释,文意就被轻轻的点醒了。在388名高手中名列第二,那年他才21岁,就成为北宋的进士。

  喜讯还没有传到四川眉山,他的母亲就病故了。父子三人应试后赶回老家处理后事。回到家里,见家园破落、凄凉。他的妻子26岁那年,也撒手西还。此刻,他走着走着,自己那首凄凉的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不知不觉的又回响在耳畔。从黄州,到惠州,再到儋州的曲折旅程和冥隐宿命,却成为了东坡老人“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的生动注脚?

  再豁达的人,也不可能在人生遭遇最凄惨的境遇时,都没有一丝的悲愁。行走在中和古城,苏公,在朝廷之外的凡尘世里,看到淳朴百姓的微笑,并被儋州百姓的微笑包围的时候,该有多大的抚慰了。他在朝廷远方的荒凉一角找到了天涯知音———那些乡野老人,街市商贩,勤奋学子……围绕在他的周围。是他豁然的性情吸引了他们,还是他们的纯洁无暇感染了他?“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他艰辛旅程的诗意感言,不再受到侵浊,被儋州人民永远铭记。 

  1987年海南隆重举行的苏东坡贬儋890周年活动。那时我正在中和中学读初一。那天,从国内甚至国外远道而来的人们,政界高官、文化巨儒、媒体达人……相聚在小小的中和镇上,开会纪念、论坛怀想,绽放着各自的敬慕与灼见。这是一个隆重的节日。从那以后,我在这个小镇上很少看到更加隆重的纪念了。我相信还有更加隆重的纪念仪式还没有到来,它会潜藏在人们的内心深处。不过,东坡老人确实以自己一种独特的“旅程”,成全了千千万万朝拜者的真实旅程,他们从不同方向的四面八方,来到一个小镇上,去做一件相同的事情,实现同一个心愿。2010年12月19日,东坡老人离别儋州后的第913个年头的这一天,也就是在儋州举行的“首届东坡节”的次日,从全国各地著名的学者再次来到了他的贬谪地,论坛深处,他们用最通行的文化观感和诗意音符复原了苏公的真诚。这是东坡老人的幸运,还是儋州中和古城的幸运?

  庚寅9月的一天周末,我驱车回老家接体弱的老父亲到中和镇镶牙。老父83岁了。他说,在中和镇镶牙便宜,他以前都是在中和镇镶牙的。我在中和中学读初中的那三年,是父亲给我驮米送食的那三年。那时,二哥在中和中学执教,学校有规定,家属不用交学费,对于穷苦的孩子,这是一笔潜在的财富。学校就在东坡书院旁。父亲常常到校来看二哥和我,每次来校,他总是喜欢带我进书院去看东坡老人雨中赶路的铜像。镶牙后,父亲说,很久不见东坡了,他要求逛一逛东坡书院。那天,父亲逛得很认真。“二十几年不来,书院大多了,就应该这样,就应该这样……”。父亲喃喃自语。看着他高兴的模样,我想,一定是他内心对苏公的敬仰,才给他带来如此快活的情绪的。

  与父亲逛着逛着,我的思绪不觉回到了遥远的从前———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那个炎热的仲夏,六月二十日,是他遇赦北归的日子。65岁的苏公在前来送别的儋州百姓面前热泪盈眶。“我本儋耳人,寄生西蜀州。知君不再见,欲去且少留”。还是一句深情的诗咏,透过诗笺的悲壮与留恋,传给了古朴的儋州人民。

  千年之后,儋耳,仍在彼岸?尘封的记忆,虽然有点凄楚,但苏公并没有停止他的“旅程”,他一直以有别于政治的形式行走在后人的心中,没有间断的循环往复在人们最深切的怀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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