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岁月山河 ]

　　听   海

　　■ 冼 萍

　　此刻，我就站在这蔚蓝色的大海边，波涛浩瀚的南海在地的尽头缱绻，在天的际涯蔓延，万顷碧波澎湃在心头。

　　记得两年前，刚刚跨出大学校门的我因一次偶然的机会被录用到热带滨海旅游城市三亚工作。报到的那一天，是一个秋高气爽、阳光灿烂的日子。在从海口前往三亚的东线高速汽车上，看窗外郁郁葱葱的灌木丛青翠欲滴，一片片绿油油的晚造水稻田在天地间铺展开来，一排排错落有致的橡胶林在路边两旁招手致意，一幢幢崭新的农舍时而掩映在高高的椰树下时而展露在绿色的原野上。我一边陶醉于这令人心旷神怡的田园风光中，又一边想着早点见到期待已久的被誉为东方夏威夷的三亚。

　　终于，汽车驶入三亚境内，沿着迎宾路进入三亚湾路，蓝天、白云、椰树、大海在旁边疾驰而过，不远处的凤凰岛在碧海蓝天间扬起逐浪的风帆。渐渐领略到三亚静若处子的宁静与美丽，天蓝的通透，拨开云彩就能窥视上苍的秘密；山青的丰盈，轻轻触及就能溢出日月的精华；椰树的挺拔，宛如直插云霄无所畏惧地直面人生。初次的邂逅如此惊艳，因而我在履行好报到手续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拖着行李，奔向海边，投入大海的怀抱。海的辽阔、海的博大、海的湛蓝，特别是大海源源不断的生命力让我震撼不已。它永不停歇地哗哗地赶着浪逐着风，就如欢快活泼的歌声清脆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节奏简单却又极具穿透力，不断地冲刷岸边细白的沙滩和坚韧的礁石，追逐着那身着色彩斑斓的游人和几近赤裸健体的泳者。我仿佛听到了大海的心跳，心鼓也在不停地敲打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感动油然而生。

　　有幸在大海边工作，看海、听海，感怀、思索，成为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几乎每一天下班后，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来到十八公里长的三亚湾散步，倾听海的呼吸，聆听海的声音。偶尔有朋自远方来，我会不假思索地与他们相约海边，陪着他们在海边漫步，尝一尝海鲜，看一看风景，更多的是和着大海的涛声交流彼此的工作体验和人生心得。大海和着海风舒缓的伴奏轻舞着缀满白色蕾丝花边的裙摆，温柔地抚过沙滩，哼着轻柔的曲调，卷起天边的晚霞，萦绕着山健硕的臂弯翩翩起舞。看着夕阳温柔地抚过大海羞得泛起朵朵红晕的脸庞，携来天边几缕绚丽的云彩为它做嫁妆，想起这海边的鹿回头传说、国际婚礼节的誓言、世纪婚礼的约定，仿佛听到海在说：“我，愿意。”我冥冥之中听到了大海深情的呼唤。想着人这一生好几十年时间，也只不过沧海之一粟，必须好好珍惜，珍爱自己，关爱他人，尤其是真情难得，缘分不易，牵手更难，什么时候，我也能在这个享有爱情之城美誉的国际滨海旅游城市来一场热烈浪漫的婚礼，见证彼此爱到天荒地老的誓言。有时即使夜深了，也未能迟滞我海边行走的脚步。夜色撩起神秘的面纱，月光如水水如天。闭上眼睛置身于这夜的海边，大海的摇篮曲在我耳边响起，轻柔舒缓，出奇地自在轻松，幻化为海底摇曳的泡沫，缠着海藻逗着鱼儿悠悠然地浮出海面，看一眼初升的朝阳，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灿烂地蜕变。

　　在与大海的朝夕相处中，我越来越依恋它的从容和大度。但是，那一年十月的某一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让我“改变”对三亚大海的认识！它原来也可生气，也可放肆，甚至可以毁灭一切。记得那天夜晚，台风来袭，脱缰的野马般恣意地狂奔，向来温顺的海，咆哮着，怒吼着，异常愤怒地将积蓄已久的力量瞬间把礁石冲击成齑粉，在天地间纵然长啸，席卷大地，肆无忌惮，让这个城市陷入一片狼藉。看着劫后的城市，我一开始有些困惑，有些不解，有些失落，甚至有些失望。在这之后发生的诸如天价海鲜诈客、诚信危机、环境污染、公众质疑及误解等问题，把这个被上帝宠坏的城市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国际旅游城市盛名下的基础设施落后、软硬件条件不成熟等情况一再成为这个城市发展的最大挑战。我也曾一度有过迷惘和惆怅，在海边听到的涛声竟不再悦耳而变得烦躁和不安，甚至不再那么想去到海边……有一天，我和一位长者聊起我对三亚大海变幻的认识、三亚城市变迁的感受，讲到我一位年轻的三亚人从热爱中充满激情、从一些不尽如人意中有些愤懑的情绪，这位长者呵呵大笑，说：你原来是因为这个纠结啊？！年轻人，大海总体上是包容的、向善的，海纳百川嘛，就像一个成熟坚强的人也有喜怒哀乐一样，大海也有大海的脾气，该温顺时温顺，该激荡时激荡，释放了就释然了，它会变得更为宽宏和大度；这座城市还较年轻，还在成长的路上，它承载的东西太多了，突如其来的机缘让它有些措手不及，它要付出的东西还很多，包括免不了一些沉痛的代价。听罢这席话，我有所顿悟，如释重负。原来我们可以这么理解大海和宽慰三亚！也突然发现，为什么这片海会如此愤怒，因为它对这个城市爱得深沉。就让这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让这个承载了太多赞美与期盼的城市在风雨的震荡与洗涤下阵痛，觉醒，坚定，成熟……坚强勇敢地去承担这不可承受之重。

　　我又常常来到大海边，亲吻着南海的蔚蓝色。呼吸着和畅的海风，我的胸襟敞亮了许多。随着海棠湾、亚龙湾、三亚湾、崖州湾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海岸线、海防林在不断加固、加长，国家海岸在美丽转身，五线谱般串起的海湾椰树长廊里的休闲广场以及24小时的自助图书馆、三亚河绿茵道中的休憩小站、穿梭于小巷间的微型公交、人人共享的免税店，成为一个又一个靓丽的风景线。这个城市和这片海的每一个成长的音符，都时时在我心里敲响，最终汇聚成催人奋进的大海的号角声。我仿佛听懂了这片海：它怀有太多的理想与抱负，不是谁都能明白，多少次潮起潮落，纵使风起云涌白浪滔天，仍然坚守着海底深处的宁静，坚持不懈，勇往直前，再多的磨难，再多的不解与否定，都会隐忍淡然，在大风大浪的千锤百炼中砥柱中流。我更理解了这座城市，成长的道路总是曲折的，尽管有过不和谐的小插曲，甚至有过尖锐刺耳的噪音，这个年轻的城市已经能迅速反应、零容忍非法宰客行为、开展文明大行动、绿色崛起，带着宠辱不惊的深沉和海纳百川的包容，从容应对，极力争取。我也更懂得了自己，年轻的我曾经有过多少轻狂张扬，失落迷惘，得意荣耀，但最终还要脚踏实地，勇于面对，孜孜不倦地赶着浪追逐着未尽的梦想！

　　此刻，我就在这辽阔的大海边。海面正弥漫着薄薄的雾气，托着初升的朝阳从海平面冉冉升起。我拾起被卷到岸边的海螺，举向蓝天，把大海的声音刻录在海螺内，挂在三亚湾的椰风海韵里，摇出一个个音符，一串串笑声，带着我们的希望一路前行。

　　听海，在三亚，在地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