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04年由新华出版社推出的《乔羽文集》中， 开篇自序是这样说的：“沧海桑田，白云苍狗，历史是一个古怪的老头。他要留下的谁也无法赶走，他要送走的谁也无法挽留。”“我把议论付与古往今来的过客，我把豪情献给风涛万里的船夫。”那个时候，被誉为“词坛泰斗”的乔羽已经77岁高龄。这个已经惯看秋月春风的老人，或许并没有想到自己的作品会成就永远的旋律，成为几代人传唱的经典。

　　我们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小时候把一首歌唱得烂熟，但是从来没想过他的创作者是什么人。等长大之后，才突然发现，被大家传唱的经典作品的作者原来是他，原来是他！是的，原来是您。乔羽正是这样走入大众眼帘的。乔羽之所以被人们尊奉为“词坛泰斗”，就在于他创作的歌词脍炙人口却又充满了生活气息，充满了对生活的美好期待。在我们成长的历程中，似乎每个年代都传唱过乔羽创作的歌曲。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这首名为《让我们荡起双桨》的儿童歌曲，每代人在年幼时都唱过，它是电影《祖国的花朵》的主题曲。据说当时的电影导演严恭找到在中国剧本创作室工作的乔羽，希望他能够完成主题曲歌词的创作。并没有多少歌词创作经验的乔羽一连几天都找不到灵感，非常苦恼。一天，他和女友佟琦在北海公园，和过队日的少先队员们一起在湖上泛舟。孩子们悠然自得的神态加上欢声笑语的氛围，一下子刺激了乔羽，从而打开灵感之门，一首经典就这样诞生了。

　　乔羽歌词创作的起点是儿童歌曲，这使得他后来又创作了诸多被少儿传唱的歌词。比如中央电视台名牌少儿栏目《大风车》《动画城》主题曲歌词都是出自乔羽的手笔。“大风车呀吱悠悠地转，这里的风景真好看。天好看，地好看，还有一群快乐的小伙伴。大风车呀转啊转悠悠，快乐的伙伴手牵手。牵着你的手，牵着我的手，今天的小伙伴，明天的好朋友。”——这些歌词，是不是成功唤起了你的童年记忆？就是因为这些儿童歌曲深入人心，多年前我和友人撰写《20世纪中国儿童文学史》时，毫不犹豫地将乔羽纳入其中，并以专节的形式进行评述。

　　但是，儿童歌曲创作只是乔羽歌词创作的极少部分，他创作了更多以爱国为主题、风格积极硬朗的歌曲，成为大型文艺活动合唱的必选歌曲。比如电影《上甘岭》的主题曲《我的祖国》：“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据说，也是孩子们嬉笑着在水沟玩耍放草船的场景激发了乔羽的灵感：“一条大河波浪宽……”电影导演沙蒙拿到歌词之后，对乔羽发问：“一条大河是指长江吗？”乔羽进行了肯定回答。沙蒙接着说：“既然是长江的话，那为什么不直接写万里长江波浪宽？这不是更有气势？”乔羽回答说：“长江固然有气势，也能够彰显波浪宽，但是大多数人没有看到过长江。而我们每个人家乡门前几乎都有一条或大或小的河流，这条河流都能够让大家产生强烈的亲切感。”真是“谁人不起故园情”！沙蒙当场拍案叫好：“那就‘一条大河’！”。后来，歌词由刘炽完成谱曲，并由郭兰英来主唱，传唱南北、流传至今。

　　作为山东人的乔羽对酒有独特的偏好，他除了喜欢和朋友畅饮外，还为诸多名酒撰写歌词，从而与名酒品牌相得益彰。比如《小糊涂仙浪漫曲》：“什么叫聪明，什么叫糊涂，问你问我，谁能讲个清楚？难割难舍的功名利禄，要死要活的进退荣辱。想上不想下，能赢不能输。纷纷攘攘，忙忙碌碌，哼哼唧唧，嘀嘀咕咕。嘴里说不在乎，心里却在打鼓，你说这是聪明还是糊涂……”酒的品格和人生况味结合在一起，三杯下肚，心中块垒顿消。作为词作家的乔羽，曾与周恩来总理对饮，让两瓶茅台见底，无愧于“酒仙”美名。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文化的繁盛，激发了乔羽创作的第二次青春。如《爱我中华》：“五十六个星座，五十六枝花，五十六族兄弟姐妹是一家。五十六种语言汇成一句话：‘爱我中华’！”《思念》：“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不知能作几日停留，我们已经分别得太久太久……”这些作品得到人们的极大认可，从而真正奠定了乔羽“词坛泰斗”的地位。

　　当然，乔羽歌词创作中最传奇的莫过于《难忘今宵》。1984年，春晚排练现场，总导演黄一鹤总觉得缺少一首和整个晚会相映衬的主题曲，于是请乔羽救急，据说当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凌晨五点，乔羽交出作品：“难忘今宵，难忘今宵，无论天涯与海角，神州大地同怀抱，共祝愿祖国好，祖国好……”这首歌由李谷一首唱，已经成为春晚的霸屏之作，传唱至今。

　　如今，被人们敬称为“乔老爷子”的乔羽先生已经仙逝，但是他饱含深情的词作，却给我们留下永远的旋律。难忘今宵，难忘乔羽。

　　（作者为苏州大学传媒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