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赫玛尼诺夫

拉赫玛尼诺夫《第一钢琴协奏曲》。

拉赫玛尼诺夫传记封面。

胜利留声机公司1924年发行《拉二》首录的广告。

　　文\海南日报记者 杨道

　　今年是音乐家拉赫玛尼诺夫（1873年4月—1943年3月）诞辰150周年。

　　拉赫玛尼诺夫是20世纪前半叶俄国最伟大的音乐家之一。他继承柴可夫斯基的传统并有所发展，他的作品旋律丰富，擅长史诗式的壮阔风格。他后期的作品以创新精神显示出与现代主义思潮的贴近，极富魅惑。

　　几乎所有的传记都会提到拉赫玛尼诺夫高大的身材和他的巨手，有人说，拉赫玛尼诺夫是用钢铁和黄金铸成的，钢铁是他的手臂，黄金是他的心灵，他和他的音乐组合一起，便是刺破暗夜的那道光。

　　始于柴可夫斯基

　　1873年4月1日，拉赫玛尼诺夫出生在彼得堡附近的一个音乐世家，4岁随母亲学钢琴。姐姐常自弹自唱柴可夫斯基那首《寂寞的心》，这是他初次接触到那位影响自己一生的大师的音乐。

　　关于音乐家的小时候，总是有一些奇迹来佐证他们的天才，拉赫玛尼诺夫也不例外。在拉塔利诺撰写的传记里，提到拉赫玛尼诺夫3岁（或者4岁）时，有一天，全家人出门旅行，只留了拉赫玛尼诺夫和照顾他的家庭教师在家。当时，这位幼童要求老师唱首舒伯特的艺术歌曲给他听，并告诉老师他会用钢琴为她伴奏。最终，他们的合作圆满成功了。

　　然而，拉赫玛尼诺夫的幸福童年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后来的际遇就如同狄更斯笔下的人物一样：家庭破碎、妹妹去世，他独自一人在冰天雪地里，在彼得堡街头，无休无止地漂泊流浪……12岁时，他独自远赴莫斯科，师从著名钢琴家兹威列夫。兹威列夫与音乐大师鲁宾斯坦和柴可夫斯基都有很深的交往，而这两人都对拉赫玛尼诺夫的音乐生涯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1886年3月23日，柴可夫斯基的《曼弗雷德交响曲》进行首场演出。拉赫玛尼诺夫欣赏之后，把该曲改编成四手联弹的钢琴曲。他的老师兹威列夫听了很是欣喜，一天晚上，他特意把柴可夫斯基请来，听了拉赫玛尼诺夫和兹威列夫另一位学生共同弹奏的这首改编作品。关于这天晚上的情景，柴可夫斯基在日记里作了记载，他特别提到了这场交响音乐会，并记录了音乐会后曾和兹威列夫等以及兹威列夫的学生们共享晚餐。

　　很难想象，这件事对于当时只有13岁的拉赫玛尼诺夫会有多么大的触动：一位享誉世界的作曲家屈尊去聆听一个小孩弹奏他的作品改编曲。此时，他们的缘分刚刚开始。

　　1892年，拉赫玛尼诺夫毕业，毕业作品是为丹钦柯的歌剧脚本《阿列科》谱曲，获得了金质奖章。他19岁成为职业作曲家，音乐出版商古泰尔主动找他，柴可夫斯基帮他同出版商打交道。

　　《阿列科》在莫斯科演出，彩排时柴可夫斯基亲临排演场，问他愿不愿将《阿列科》与自己的新歌剧《约兰达》同台演出，这使得拉赫玛尼诺夫受宠若惊。首场演出，他的家族成员都出席了。而最具影响力的莫过于柴可夫斯基的光临，他不时从包厢探出身来热烈鼓掌。

　　1893年秋，拉赫玛尼诺夫因到基辅指挥《阿列科》，错过了观赏柴可夫斯基在彼得堡指挥首演《悲怆交响曲》的机会。没想到几天后，大师就驾鹤西去。拉赫玛尼诺夫无限悲痛，写下了《挽歌三重奏》。

　　抑郁症与大文豪

　　《第一交响曲》是拉赫玛尼诺夫第一部有分量的作品，1896年在彼得堡首演，由著名作曲家、指挥家格拉祖诺夫指挥。这首乐曲充满现代的、新颖的音乐语言，因而不受风格保守的格拉祖诺夫的喜欢，演出时，被他作了不小的改动，除了曲谱的大结构，其余细节已面目全非。结果演出失败，对曲作者打击极大。令拉赫玛尼诺夫郁闷的是，自知写了出色的作品，演出时却败在无法理解自己思想的指挥家手上，由此他患上了抑郁症。

　　拉赫玛尼诺夫因抑郁症无法创作。在这期间，他与两位俄罗斯大文豪的交往十分耐人寻味，其中一位使他的抑郁症雪上加霜，另一位则是雪中送炭。

　　年轻的拉赫玛尼诺夫非常景仰列夫·托尔斯泰（1828年—1910年）。于是，为了使拉赫玛尼诺夫的抑郁缓解，重拾信念，他家族的一位好友利文公主安排他与托翁见面，希望大文豪对拉赫玛尼诺夫的事业进行一些指点和鼓励。1900年1月，拉赫玛尼诺夫和同岁的好友——男低音歌唱家费奥多·夏里亚宾（1873年—1938年）一起去莫斯科郊外的托翁寓所拜访，他们合作表演了拉赫玛尼诺夫新作的艺术歌曲《命运》，但托尔斯泰毫不留情地来了当头一棒：“告诉我，有谁需要这样的音乐？”

　　这确实是进入晚年的托尔斯泰的艺术观的体现，他崇尚“自然的”“朴素的”“人民的”，他认为艺术如同民歌，像学院派的“文人音乐”，他历来没有好感。

　　过了一会儿，托翁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言辞过激，于是向两位年轻人赔了不是，但他的这一评判，对本来就社恐并极其敏感的拉赫玛尼诺夫而言，打击是巨大的，并使他陷入了更深的抑郁。

　　而另一位文学大师、以短篇小说闻名的安东·契诃夫（1860年-1904年），却给拉赫玛尼诺夫带来了温暖和鼓励。1898年，拉赫玛尼诺夫和夏里亚宾前往雅尔塔演出时认识了契诃夫。1900年4月底，也就是在达尔医生的治疗结束后和开始创作《第二钢琴协奏曲》（简称《拉二》）之间的一段时间里，两人再度南下。在一场拉赫玛尼诺夫的艺术歌曲音乐会后，契诃夫来到后台向两人祝贺，并对拉赫玛尼诺夫说：“虽然你现在默默无闻，但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位伟大的艺术家！”这是让拉赫玛尼诺夫极其感动并终生难忘的瞬间，直到晚年，他都时常提起。

　　《拉二》的华彩

　　几乎所有深爱《拉二》的人都知道，拉赫玛尼诺夫在1890年-1900年这段时间，心灵上曾经历过一番惊涛骇浪——如果没有达尔医生出手相救，很难想象他的作品还能否像今天一样绚烂而芬芳，甚至他的生命都可能随时逝去。

　　与托尔斯泰见面之后不久，拉赫玛尼诺夫的家人为他找到了达尔医生，正式开始治疗。达尔是业余音乐家，他对拉赫玛尼诺夫的情况很理解，治疗时采用催眠术，不断在拉赫玛尼诺夫的耳边说：“你将开始写乐曲，乐曲能写得称心如意，乐曲会很好的……”达尔快捷有效地治愈了拉赫玛尼诺夫的心理疾患。

　　拉赫玛尼诺夫又恢复了作曲能力，完成了《拉二》。他将作品献给达尔，感谢医生给予自己第二次创作生命。1901年，《拉二》首演，他亲自担纲独奏，大获成功，赢得人们的普遍赞扬。《拉二》奠定了他作曲家的地位，成为其代表作，是音乐会上的保留曲目。他也从此开始了新的创作高峰。

　　《拉二》的创作极其特别，正在接受治疗的拉赫玛尼诺夫突然迸发出灿烂的灵感，他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写下了第三乐章的华彩段，并且顺利谱写出第三乐章。第二乐章的柔美令人如痴如醉，第三乐章的风格却是完全迥异的，暴风骤雨般的华彩带动了整个第三乐章的旋律，而第一乐章如同钟声一般灰暗而沉重的和弦，正是拉赫玛尼诺夫创作第一乐章时，对于第三乐章狂风骤雨的回应——几乎所有的协奏曲都会由乐队某一乐器把主音钢琴逐渐带入，而《拉二》告别了这样的冗长，故事般的钟声带着对于忧郁的审视，毫无修饰和渲染地将听众拖入拉赫玛尼诺夫巨大的精神世界。

　　作为演奏家的拉赫玛尼诺夫，就像是一位游吟诗人。有批评家用“黑玫瑰”来形容他的演奏艺术。在他的演奏中，一种强烈的死亡感和活力感始终伴其左右，这种奇特的结合覆盖了几乎所有的表达方式：惨烈的、激动人心的、奔放的、悲哀的、幽默的。

　　拉赫玛尼诺夫去世后，很多音乐家发表了悼词，智利钢琴大师克劳迪奥·阿劳说：“他是自古至今最为优秀的钢琴家之一，并且是少数几个能够获得不朽声望的艺术家之一。”

　　后人证实了阿劳的这一说法。

　　（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