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贤岭上的溶洞奇观。 迎春 摄
■ 岑晴偶然翻到一张老照片。
照片上的我穿着白底刺绣民族风服装,倚在一艘小轮渡上的白色越野车旁。鬓发微乱,笑容清浅,背景一角是淡墨的山水。
往昔如秋风乍起,卷起一叶叶飞扬的记忆。这是当年与友人同游俄贤岭拍下的纪念风景。虽隔多年,但由此勾起的对这景致的记忆依然轮廓分明。于是决定把它写成张牙舞爪的文字,记录在人生的版图上。
俄贤岭,位于海南省东方市广坝乡境内,是一处尚未充分开发的景区。它藏匿于世人的视野之外,游客稀少,因此保留了原生态的味道,自然纯净,有“海南小桂林”之称。
小桂林,实际上就是东方大广坝水库的坝尾,湖由大广坝合围而成,湖上奇峰林立。
正值夏秋之交,我们驾车到达湖岸滩涂的时候,大约下午四点。甫一下车,举头望去,一处深谷幽兰般绝美的秘境便赫然在目:太阳西挂天际,显出十分的慵懒;云团巨大似悬浮的冰雪,低垂山顶;平湖剔透如琉璃,泛着清霜的冷光,波澜不兴;群山簇簇,恬卧于水面之上,黛青的曲线迤逦起伏,参差错落。湖光山色,在斜阳和缓的雕工刻画下,显得格外温柔而静谧。
若把此湖比娇娥,那一定是一位遗世独立的佳人,略施粉黛,娴静的气质中流露出不耽于琐事的脱俗灵秀。用王观的诗句“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来描绘,最恰当不过。
为一睹那盛世芳颜,我们一行人租了岸边停靠的唯一一艘载货船,站在甲板上,去往那“眉眼盈盈处”。
“轰隆隆”的音响乍起。船划开两道翻腾的浪花,活泼地前行,打破一隅宁静。山水以它宽广的怀抱和包容的风度,接纳着这莽撞闯入的不速之客。
湖水远看是墨蓝色,近看则呈现深绿色。縠纹层层荡漾回旋,宛若被风吹皱的绫罗绸缎。它的深邃澄澈,鉴照出万物的模样。白云峰林倒影入内,朦胧迷离,带着绰约的韵味。我四下张望,未能看见梭罗笔下瓦尔登湖里成群的鲈鱼银鱼以及鱼身花纹,我想,这是船儿霸道的马达声惊走了鱼儿的缘故。
湖面广阔,平铺开去,令人心情也随之舒展。水天在很远的地方交织,以冰蓝和灰蓝的光泽。一片苍茫无垠中,我的思绪不知不觉与其融合,天地间仿佛只遗下这盈盈的山水,我仿佛也幻化成一尾跃出水面的鱼,自由穿梭,忘记了自己是谁,来自何方。这是不是庄子物我两忘的境界呢?
峰峦星罗棋布,出水高度约三五百米,独具形态。有一座特别小巧,像水上的一朵蘑菇,又像一只觅食的小野兔。其他是狗是虎,是蛇是马,就各凭想象了。山与山相拱,形成自然的天门和水道,气势磅礴。群山在此荟萃,不知是否造物者布下的石头八卦阵,用来积聚日月精华?漫游而溯,极富雅趣,却参不透当中玄机。
山上林木葱翠,芳草萋萋,深绿与嫩绿夹杂,间或有红紫的点缀。茂密的林间不时飞起几只鸥鹭,白衣胜雪,或飘逸,或迅猛,与云朵嬉戏,共西风曼舞。好一个“西塞山前白鹭飞”的情景再现,只是若在这里接应,我琢磨来琢磨去,下一句应是:闲云流水绿腰肥。
山山各居一处,各成一座座寂寂孤岛。但在流水的缱绻萦连下,又似乎在眉来眼去,脉脉对望,相依相伴。我不由想到,人岂不是如山,情岂不是如水一般?每一个人生来就是孤独静默的,却因为温柔的情怀和爱意牵系而生机蓬勃,不露倦意,共同营造出一幅和谐优美的山水长卷。
我们在甲板上观景、拍照、说笑,交谈甚欢。落日的余晖一点点地将山水晕染上薄薄的橘子色,又一点点地褪去。
当我们兴尽晚回舟,再蓦然回首时,山水已被星夜轻拥入怀,一轮月牙儿正冉冉升起。皎皎月色下的俄贤岭,应是“白银盘里几青螺”的情景再现,美得亦仙亦幻。
这是一段无比美好的旅程,且这美好不仅在于沿途的风景,更在于被风景撩拨起的心绪,以及陪伴在你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