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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向最头痛庞大、抽象的问题。所以,一看到张炜先生说的中国作家的精神沙化、精神立场、精神困境,我整个人就晕头转向了。精神这个东西,人人都有不同的追求,它不可能像那句广告词一样———“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但是,这个好该怎么定位,好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再想想,就一边歪到曾经采访过的一拨子学者文化人的身上去了。
先是想到了写出了小说《侏儒》并让这两个字成了一代知识分子代名词的金岱教授,他说他的创作理想是让人像闻到玫瑰花香那样地闻到思想。接着就想到了激情洋溢永葆学术青春的饶芃子教授,她说搞文学搞学术的人一定要宽容,不应存有排斥他人风格之心,就像世界的花朵是多种多样的,可以是茉莉花香,可以是牡丹花香,也可以是菊花香,作家批评家都应有自己不同的花香和多样的思考,读者也需要欣赏到不同的花香和思考。
两位学者文人都说到了花,也说到了思想,他们认为有思想的创作之花是最香的花。但在这样一个消费时代,流行的价值观和时尚理念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入侵并渗透了个人生活,写作变得越来越社会化,也越来越生活化了。只要是写了一点作品,或者有这个努力和爱好的,都被他视和自视为“作家”,如果能产生卖点,就可以成为“名作家”了。所以,我们每每抬眼一看,自己的周围全是些作家。这样的结果是,也许花我们是看到了,但有思想的好花呢,就难得一见了。于是,我们的眼前总是乱花飞舞,作家公开声称“身体写作”、“胸脯写作”、“私人写作”,甚至一些成名于1980年代初的老作家,为了晚年能够跟上形势,也号称自己的作品每一章都有两三个小高潮,用官场加情场的堕落诱惑读者。创作的观念如此混乱,商业运作和精神价值胡乱地混淆在一起,人文精神人文道德也就成了一个衣服架子,文学圈这朵花,“美”得是有点过于矫情了。不过,“美”得虽然过于矫情,却也因此成为了“名作家”了。
矫情的花虽然飘香,但那香味太俗太媚,作为读者的我总该去找点清香的花来欣赏呀!这又引发了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成了个崇洋媚外的读者,我总是看外国的小说,虽说因为语言翻译上的一些隔阂,可能看起来总有那么一点不够好看,不过,不好看,不是情节的问题,毕竟人家是从几千朵几万朵甚至于有可能是几十万朵里挑出来的花,总归可能是好一点的花吧。
回过头,再接着说张炜。这位始终被当作“道德理想主义者”的张炜,说了那么多的话,倒是这下面一句特让我受用:如果一本糟糕的书卖掉了一百万本,我们可以理解为,幸亏十几亿人口当中只有一百万个读者;反过来一本深刻的著作卖掉了一万本,那可以理解为,毕竟还有一万个读者能够阅读这样的书。
这话说得真好!换个说法就是,卖掉了一百万本的,是一朵畅销的花,但却不一定是有思想的花,而只卖掉了一万本的,却可能是一朵有思想的香花。畅销的花会有读者,有思想的香花也会有读者,问题在于,畅销的花会很快褪色,而有思想的香花却会长长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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