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朋星先生是研究文学的,出版有《杜甫与先秦文化》《风雅大宋》等论著;近日又涉及历史、政治、文化领域,其《中国历代吏治问题》(泰山出版社2009年4月出版),让我刮目相看。 这是一部从吏治角度切入、关于中国历史与文化的特殊教科书。它精细考察了中国历史上对官员升迁与黜降、考课与磨勘、监督与制约等方面的问题,解答了“惩贪肃贪的功效何在”、“吏治腐败的根源何在”,分析了官、吏分野与胥吏之害,研究了幕僚制度、派系纠葛与党争,剖析了清官、权臣乃至官吏的退休制度。不言而喻,这样一部“返古”的著作,在当代有着明显的现实借鉴意义。 何谓“吏治”?作者认为,官吏是社会系统中的控制主体,因此控制社会、管理国家,必须首先控制并管理官吏,也就是习称的“吏治”。 书中不乏新意和创见,显示了作者出色的史料爬梳功夫与柔韧的学术研究力道。比如,作者认为,宋代对官吏的处罚,宽缓松弛,缺乏力度,“两宋三百余年,史家公认为积贫积弱,当与赏多罚少、赏重罚轻、吏治不振有关。”此种结论,因角度新颖而发人深省,启人深思。再如,作者认为,商鞅变法强国,是以破坏环境、破坏黄土高原、使黄河水由清变黄为代价的。还有,从丰富的历史资料出发,认为李林甫固然是一个“奸臣”,因其道德品行龌龊;但也可以说是一个“功臣”,因其长于行政运营和经济管理。诸如此类的观点与认识,彰显出作者既严谨,又细致;既有条分缕析,也有如文史随笔一样轻松论析的为学品格,让人不能不有所得、有所思。 作者指出,中国古代的官员考课制度,“致命伤在于受制于君主专制统治,在实际执行中很大程度上依赖于长官意志,因此存在着许多不稳定的因素,考核的尺度和法规也就有很大的伸缩性和可变性”,这就把研究触角伸入到了文化的高度与体制的深度。 该作行文中援引了大量史例,还有诸多精彩的案例、成语、小说、笔记、传奇、故事、掌故,读者蜿蜒其中,不断采撷着鲜花异草般的“插曲”,行程不觉沉闷,在不知不觉中接受、消化了作者的说理。这其中最有代表性的章节是关于胥吏的部分,作者以流畅细腻的讲述、饱满生动的人物刻画、入木三分的观察以及疾恶如仇的品质,为我们还原了一幅幅典型而老练的胥吏嘴脸,读来异样地痛快。 作者还为我们还原了真实的包拯形象。指出史料中的包拯,与戏剧小说中的包拯大相径庭。人们心中的包拯实际上是被戏剧小说美化了的。人们按照心目中的理想,将许多不知名、不可考的故事、神话全部像射箭一样投射到包公的身上,这就使得包公就像黄帝、周公一样,成为一个“箭垛式人物”。而历史上真实的包拯,处世比较圆滑,工于心计,颇通权术,并不像一般清官那样刚直不阿。另外,包拯在道德伦理上也有瑕疵,并不像一般清官那样堪称道德楷模。包拯“既似清官又不似清官”,论政绩,在北宋大臣中只能算作中等之属。 作者还以海瑞为例,解剖了清官的缺点,说得非常到位,这些都是振聋发聩的真知灼见。 研究吏治,朋星先生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他集教授、博士、行政官员、有眼光的知识分子等各种身份于一身,能以宏大的历史目光,生动精彩的叙述,鞭辟入里的分析,下笔有神,势如破竹,不以感情臧否人物,不以道德原则要挟事实,以吏治为突破口,实际上解剖了中国传统文化,使本书不失为一部耐读、雅俗共赏、优秀的学术专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