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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谦和、朴素的卢作孚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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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刊特约撰稿 卢国仪
解冻时节的艰难起步
1952年2月8日晚,我的父亲卢作孚因为在“三反五反”运动中蒙受不白之冤,在重庆家中服用过量安眠药去世。在他离开人世后的漫长岁月里,我的母亲及我们做儿女的一辈经历了巨大的磨难,就连孙辈都因此而受牵连。
“文革”结束后,我萌生了争取为父亲恢复名誉的念头。
有一次,我在《人民日报》上看到了一个以前熟悉的名字———中共中央统战部副部长童小鹏,立刻回想起五十年代初,我曾随同父亲在北京见到过当时担任周总理秘书的童小鹏。于是,我在1977年3月28日给童小鹏写了一封信,询问中央是如何为父亲的死亡定性的,并请求为我的父亲恢复名誉。
中央统战部1977年4月19日关于此事有一封工作回函,内容中有“卢作孚曾任蒋帮伪交通部次长,解放前夕逃香港”的说法,这显然是我所不能接受的。从这以后,我就踏上了为父亲恢复名誉的艰难之途。
上书邓小平、胡耀邦为父鸣冤
我父亲卢作孚于1950年6月从香港返回大陆后,被任命为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当时邓小平任中共西南局第一书记,胡耀邦任川北行署专员,他们对我父亲是了解的,也是非常尊重的。考虑到这个因素,我又于1978年分别写了长信给邓小平、胡耀邦,请求中央为我父亲恢复名誉。同年8月,我便收到了中央组织部寄给我的函件,告诉我:“你给胡部长的信收到。遵照领导的指示,我们与中央统战部商议,关于你父亲结论的问题,已请四川省委统战部会同重庆市委统战部办理,待有结果后,他们将会通知你。”
收到这封信,我们感到特别高兴,一家人怀着期待的心情静候佳音。但是,将近一年过去了,此事再无消息。1979年6月初,我心绪不宁地来到北京,住在父亲的生前好友陈铭德、邓季惺两位长辈家中,并拜望了父亲的好友古耕虞老伯。在与他们谈话时,谈及为父亲恢复名誉之事毫无进展,说到伤心处,我不禁泣不成声。在我奔走的过程中,几位老前辈都尽其所能地给我提供了帮助。
1979年9月底,我得到消息说,四川省委统战部已做了一份关于父亲的结论,呈报中央后,中央领导人已做了批复。这份结论肯定了父亲生前的工作,至于死亡原因,则说是“由于对党的资产阶级改造政策体会不深”而致。我认为,这样的说法仍不是实事求是的。
历史尘埃终于被拂去
1979年11月,我与哥哥国维、国纪、弟弟国纶与四川省委统战部进行了会商,他们听取了我们提出的意见。
1980年8月,我的大姐国懿带着子女一行五人,从美国来探亲,到达北京。在与几位中央领导同志见面时,大姐就中共中央对父亲恢复名誉一事的关心表示了感谢。大姐说,为父亲恢复名誉将对海外有很大影响。
之后,我就陪着母亲蒙淑仪和大姐一家离京赴成都。在成都,四川省委统战部的领导接见了我们,向我们宣读了修改后的结论稿。在最后定稿中,我们提出的意见已经被采纳。
当晚,我们即离开成都赴重庆,母亲率我们子女和孙辈去为父亲扫墓。父亲逝世后,由于某种压力,只能草草葬在南岸的乱坟山上。黄土一抔,此时看来更觉悲凉。在父亲的墓前,我们想到他老人家几十年的沉冤终于昭雪,都不禁落下了热泪。
大姐返美后,我回到长春,即收到四川省委统战部来信,告知关于大姐来访的新闻稿于1980年9月17日发表在《人民日报》第四版。这是在1952年2月以后,卢作孚的名字第一次在境内媒体上出现。
不久,四川省委统战部的正式结论文件下发了,对父亲的一生做了充分肯定:
原民生轮船公司总经理卢作孚,原名卢思,男,四川合川县人,1893年生,1952年逝世,终年59岁。卢作孚先生是我国著名的民族工商业者,早年创办和经营民生轮船公司,对发展民族工商业起过积极作用。解放后,他热爱祖国,拥护人民政府,拥护共产党的领导,曾从香港组织一些轮船回来参加祖国建设,对恢复和发展内河航运事业做出了有益的贡献,为人民做过许多好事,党和人民是不会忘记的。生前曾担任第一届全国政协委员,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
1952年2月8日卢作孚先生不幸逝世。
转眼间30年过去了,我如今回想起为父亲恢复名誉的曲折过程,仍不禁百感交集。今天,父亲卢作孚的一生事迹已广为流传,他的高尚人格赢得了普遍的尊重。“卢作孚”已不再是一个沉重的名字,而是一个响亮的名字。卢作孚的亲属心头长期压着阴霾的岁月,现在的人已很难想象了。
(注:卢国仪,卢作孚次女,清秋子的母亲。1949年毕业于金陵大学化学系,1950年起在长春应用化学研究所做科研工作,后调往南京大学化学系,教授。现已退休,居于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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