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  姹

　　是完全没有防备地，我走进了这个静谧的小村庄。那是一个初秋的早晨，阳光清朗朗地照着我的脸，温暖得令人感动。

　　这个小小的自然村，坐落在定安县最南端的翰林镇北边，村庄的名字叫旧市城。村庄中最具特色的地方，应该是那条长长的火山石砌成的环村城墙，一条围墙、一个以城命名的村庄，这在全县所有的村庄中，是独一无二的。

　　旧市城的城墙高约3米，全长约300多米，始建于清道光末年，系当时社会治安混乱，村民为自卫而筑，仅开辟东、北两门。老城墙现有几处已崩塌，墙上有枪眼口尚存。因年代久远，老城墙的石头缝里长满青苔和藤蔓，尽显历史的沧桑。

　　当你走近旧市城，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静谧、祥和，偶尔一声狗叫，循声望去，满眼苍翠深处，若隐若现的，一个村庄就真的出现了。

　　此时正是槟榔花开时节，一簇簇嫩黄的小花暗香浮动，弥漫清远，满村满野肆意芬芳，微风过时，人便有些醉了。不远处的一根弧形的电线杆上，一只麻雀正在荡秋千。那种安详和柔美，让人恍惚误入了仙境。 

　　偶而经过一户人家，只见庭院深深，老屋斑驳，门扉轻掩。结满枝桠的颗颗黄皮，从墙外斜入墙内，或垂悬墙头，似调皮地探头探脑。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东风”，唐代大诗人崔护的名句，便会从你的脑海里轻轻浮现出来。只是那千年的桃花已是不见，长成了一种千古象征，在人们的想象中盛世芬芳。这澄津津的黄皮，却是真实地在你眼前晃现的，让你的心绪无端地浸入这俗世的烟火之中。

　　城墙内，一块块庞大的石头，参差不齐地以各种姿势存在着，石缝里也能长出各种瓜果苗木，恣意生长着颀长或细小的身躯，悠然绽放着独特的美丽。这里的民居大多是火山石砌的石屋，古朴简约的结构，黝黑坚硬的外观，一切都见证着年代的久远。

　　古老的石屋处处散发着浓郁的火山味。每间房屋规矩严整，石块几乎穿凿划一，坑缝间隐约可见室外光景。房屋虽有些昏暗阴潮，炎夏感觉却十分阴凉。一座座石屋深藏在一片翠黛之中，就像一幅泼墨浓重、色彩艳绿的水墨画，游笔起伏之间，蕴含着恰如其分的神韵风采。

　　早晨的太阳慢慢升起，一只小麻雀轻巧地跳入眼帘，给高大的菠萝蜜树增添了一种灵气。硕大成熟的菠萝蜜黏挂在树上，子孙满堂，芬芳扑鼻，糅合着槟榔花香，整个村庄便沉浸在一片香雪海里了。雾岚流动，树影婆娑，一切静静的，淡淡的，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足音，似乎还有树枝发芽、竹笋拔节的声音。隔了不久，忽闻鸟鸣空林，如仙乐般清脆悦耳起来，静寂的山村显得更加高远空灵，如置身亘古的原始森林之中。

　　老城墙的西门口处，十几块大石头相互簇拥着，摆成一个天然的大石桌。村民们喜欢围坐在石桌边吃早饭，聊着一些天南地北的趣事，十分惬意怡然。不远处的老屋院子里，两三只老母鸡啄吃着地上的谷粒，咯咯地叫得很欢。泛着青苔的石磨静静待在屋角边，一袭蓑衣斜挂在屋檐下，一切都不着痕迹般，古朴得让人舒服。村人在恬淡宁静中操持着农事，舒意地过着云淡风轻的生活。

　　村庄里浸满了许多古老的故事与传说，如一窖陈酒，以温和的方式积蓄着，温润剔透，使整个村庄无处不流溢着一股历史的陈香，一闻便被醉开了。听年长的村中老者，滔滔不绝地讲述一座村庄、一个家族的变迁，如历史的画轴一卷卷地展开，那是历史的缩影，是一段以血和生命抗卫家园、不受外侵的缩影。行走在这座建于清朝的老城墙内，追忆往昔的繁盛，怀想曾经的炮火浓烟，仿佛能听到古老的村落里，英勇的村民奋起抗击贼寇的回声，仿佛看到当年的村民历经战事后，闲坐前庭、笑看红尘起伏的淡定与从容……

　　生长的城市，到处都是创造和建设，人的心灵也膨胀着无止的欲望，生活不能随意而过。曾几何时，心中渴望寻觅一片净土，为心灵开辟一座美丽的后花园。在那里，我们可以自由地吐呼出内心的俗浊，让心灵静静安坐，倾听来自阳光、落蕊、蝉鸣、鸟翅的天籁，以充满生命原初和圣洁精神的山野之气，点亮和温润疲惫的心灵……

　　那是一种生命的奢望，所有的回想前尘和展望未来，都源自心灵的召唤。只是突然有一天，累了，倦了，你就会想起这里来，它就像一个停泊的港湾，静静地等你回来，为你扑打满身风尘……

　　[ 浮世逸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