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 　　近日，中国作家网公示了第八届茅盾文学奖（简称茅奖）180部入围参评作品名单。海南3位作家的3部作品入围，其中海南本土作家符兴全的《大音希声》（辽宁教育出版社，2009年10月出版）名列其中。作为一部反映推行乡镇领导“公推直选”题材的作品，相对于目前流行的职场小说，《大音希声》则更多着眼于民生的诉求，着眼于人物命运与民生的关系，以及人物命运与选举文化的内在关系。 　　Q&A 　　近日入围第八届“茅盾文学奖”参评作品的海南作家符兴全先生的长篇小说《大音希声》，由基层选举文化为切入点，着眼于民生诉求，独辟蹊径描摹政商两界之众生相与怪现状，故事情节则丝丝入扣、步步为营，兼之文风清越可诵，读来自有一番兴会在心头。 　　车厢里构思小说情节 　　海南周刊：《大音希声》的书名，出自老子的《道德经》，其意义在于“最大最美的声音乃是无声之音，即达到极致的东西是不可捉摸的。”您怎么想起取这样一个书名，是想揭示怎样的主题呢？ 　　符兴全：在作品的结尾，当主人公在他的被“双规”场所，在接到女儿痛切的跨洋电话之后，在心里痛苦地说：“要是由人民来选我，我会是这样的吗？”这就是“大音”，它是作品主人公职场曲折经历的最后概括，也是主人公富于理想化追求波折后内心创伤的巨叹。所以说，它又是无声（希声）的。 　　一位评论家说：“是大音，才会希声，才能希声。”说得太准确了。它的主题是很鲜明：那就是渴求我们党和国家的基层民主不断深化，不断扩展。今年4月，江苏省已经在三个地级市推行市委书记“公推票选”了。相比之下，我的书所反映、所追求的，已经是滞后了。小说是以虚构、想象写成的，本应该更前瞻一点。 　　海南周刊：作为海南本土作家，您在业余时间创作的《大音希声》，描写细腻传神，充分展露出您对人物心理刻画和语言调遣能力的娴熟运用，可以看出您的文学积淀深厚，不知这部小说的创作构思花了多长时间？ 　　符兴全：我虽然长时间在政府部门工作，但对文学阅读和写作的爱好始终伴随，1982年就开始在《天涯》发表小说，1990年在《人民文学》“新人佳作栏”发表小说《乡葬》。随着工作经历的丰富，就根据自己的观察、思考和理论、文化的积累构思长篇。要说构思，可能有七八年的时间。我不会开车，就爱坐在车上放飞思绪，很多情节、细节的构思，都是在车厢里想出来的，有时还在车里很简单地把思绪记在本子上。前面说的主人公结尾的自问，就是在车上记下来的，当时很兴奋，但一直没坐下来写。直到2003年下半年，我的工作上有了相对宁静的时间，才集中精力完成作品，从2003年10月写到2004年的5月3日，一口气，不放松，写了12本稿纸，用了四十支笔芯，写完那天，邀我的挚好文友到一个小饭店碰杯欢聚。 　　书中人物是高度概括性的真实 　　海南周刊：您的小说《大音希声》的主人公永兴县委书记李兴民，在永兴县大力推行乡镇基层党组织“公推直选”制，您为何当时想创作这样一部作品，有什么现实的生活经历对您有所触动吗？ 　　符兴全：我是1971年就出来工作了，亲闻亲见亲历了很多对民众，特别是对农民生产生活强制性干涉的危害的事，对此我可说是深恶痛绝、刻骨铭心的。1980年，邓小平发表了《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的非常重要讲话，我虽然是个小职员，也跟着潮流自然而然地思考了这个问题，就想到从制度上保证领导人眼睛向下、向人民负责才是根本性的。这就是生活经历对我的触动，这个触动是经久不息的。 　　海南周刊：与寻常小说大肆铺排描写有异，《大音希声》中多为人物对白，略以周边情境氛围点染皴擦，塑造了一批性格各异的鲜明人物形象，譬如李兴民之循规蹈矩、不苟言笑，刘启光之见风使舵、江湖口吻，高日富之故作高深、自矜自负，李霞之温婉可人、柔情似水等等，您是怎么构想这样一群人物，在现实生活中有原型吗？  　　符兴全：读小说去找“原型”，那不是读小说，是读报告文学，小说主要还是想象。当然，你想象的要让人家读了好像是真的一样，这才见文学艺术功力，才是现实主义的艺术。鲁迅说过：画鬼容易画人难。如果一部现实主义的作品（茅盾先生的作品，特别是《子夜》，是很成功的现实主义作品。我受《子夜》的影响是很深的，在《大音希声》里面都有受影响的影子），写的人物、情景不像真的一样，那肯定是失败的。但又不能是低层次的真实，要让人们感到是高度概括性的真实，就是在哪里的人看来，都好像发生在身边的事一样，这又回到想象力上来了。 　　小说更多着眼于民生诉求 　　海南周刊：书中主角李兴民，他出身贫农，对乡村底层人民的疾苦当然会有切肤之痛。同时他的身上也有人性的弱点，情欲的纠葛，最终黯然退出政坛，他是一位个性比较复杂的悲剧形象，与流行的官场小说较大篇幅着墨于尔虞我诈之权术争斗等阴暗面描写不同，您的小说看起来更多着眼于民生的诉求？ 　　符兴全：在小说第二十五章中，有电视记者白小诗采访主人公李兴民的情节，李兴民称，他的执政理念是“以民为本，民生为先”。主人公青少年时代，亲眼目睹大跃进，文革“极左”做法对农民生产生活的摧残。改革开放后，他长了见识后，就渴望执政一方，让农民按市场规律自主地生产，按自己的意愿自由幸福地生活。他上任县委书记后，果然这么做。首先，他站在农民利益立场上，果断处理了因当地执政失误而引发的两起群体事件，而后，又把镇党委书记人选提名权交给农村党员和党支部，促进镇干部眼睛向下干实事。同时组织政府资金改造农村危房，召集几家社会企业拯救糖厂，救活了惠及当地大部分农民的甘蔗产业，并采取措施提高公职人员工资等等，他的宣言和行动与效果相吻合，博得当地民众爱戴。因而可以说，主人公的主政，是以民主为途径，以民主为目的的。这同时也是小说的一个主旨。 　　这部小说有一种追求与热血在里面 　　海南周刊：书中有章节写到主人公炒股的情节。他所涉及到的和买入的股票和当时的股市行情、价位、大盘走势全都是真实的。看得出来您写作的态度之严谨，也有网友跟帖说您肯定是炒股高手，是这样的吗？ 　　符兴全：哈哈！说出来要让人失望。我这部书构思了七八年还没下手写，炒股这情节在技术上的障碍也是一个原因。我要让主人公是清白的，他用于“潜规则”的钱也是清白的，不然，他就不是悲剧人物，作品的悲剧也就不强烈。同时，也想丰富一下作品的经济、社会容量和时代特征，我就设想了主人公用于“潜规则”的钱是炒股赚的，炒股的本钱是从朋友（农民企业家）那里借的（借的钱后来都还了）。这样，作品就增加炒股的情节。 　　但炒什么股？这个技术问题我解决不了。2003年初，我发现我们这小城也有证券营业部了，而且了解到，叫人装个软件，就可以看沪、深两市的实时行情，也可以回查多年行情，我一下兴奋起来，在心里大叫：“技术问题解决了”。于是装了软件，于是用了近两个月时间在电脑上做功夫，排列筛选各种股票，倒查七八年以来各交易日的行情，列了几十张表，才选出“同仁铝业”（现在是东盛科技）、“武汉电缆”（重组后现为航天电子），这两个股票价格的涨落，特别是涨的时段，跟我想象中主人公需要钱的时间最吻合。而作品中还列一些其他股票，不过是追求真实性而已。因此，我不是什么“炒股高手”。 　　海南周刊：这次入围茅盾文学奖参评作品，是您意料之中吗？您觉得它的优势在哪里？这部作品在天涯社区连载时，网友点击率很高，引发强烈关注，您对自己得奖有信心吗？ 　　符兴全：我知道辽宁教育出版社要推荐这部小说，他们征求我的意见，我求之不得，但哪想到会有今天这个结果？我不知道它的优势在哪，但我知道有一种追求、一种热血在里面。这部作品在“天涯社区”连载时，读者点击量是49万多，回复量9千多。 　　至于对“得奖”的信心，我多说几句：我根本不去想“得奖”，能达到现在这个水平———“入围参评作品”，已是大出我之所望了。要知道，我是个小地方的业余作者，第一次写长篇。我又是土生土长的海南人，从小到大都说海南话，用海南话思维，而参加全国评奖的长篇小说，肯定要用普通话思维，这就成了我的劣势。所以，我能侥幸挤入这180部参评作品之中，还敢有什么“得奖”的奢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