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李少君自选集》

　　■ 龚奎林

　　《李少君自选集》是李少君多年的追求，分“诗歌卷”、“随笔文论卷”、“小说卷”三部分，收录了作者十余年来文学创作的精品，成为社会变迁的真实写真。更重要的是，在后现代工业文明的都市生活和欲望横流的消费主义情境中，李少君借助这些文学创作融入日常生活的自然记忆与和谐民生的文化想象，试图呈现当下日常生活中真善美与假恶丑的芸芸众生相，抵抗物欲对个体的精神奴役,从而表达生活在当下社会的人生困境与突围希冀，与审美心灵产生和谐。

　　李少君热爱自然，表现自然，因为自然山水启蒙了诗人对美、对诗的原初感觉，可以说，自然、大地、山水与诗人的生命宗教融为一体，他要用感官去捕捉自然瞬间的诗意，用知觉去记录流动的自然景观。因此，诗人将自然的意境、生命的格调、拒绝喧嚣的宁静融入到诗歌创作中，致力于表达清新、舒缓、宁静的自然景象，如《南渡江》、《西湖边》、《春寒》、《江南小城》、《偶过小村落》、《雪国》、《山中》、《神降临的小站》、《咏三清山》、《鄱阳湖边》、《边地》、《河流与村庄》、《石梅小镇》、《某苏南小镇》等诗，温情的格调、恬淡的气质、典雅的忧伤在字里行间汩汩流淌。英国诗人华兹华斯认为：“一切好诗都是强烈感情的自然流露……它起源于在平静中回味的情感。”作者把当下日常生活与传统人文性情融为一体，迅捷表达思维刹那之间的灵感和认知，其书写自然的抒情短诗纯洁朴素、温润精致、明亮宁静、短小精悍，往往小中见大。如《神降临的小站》，朴素而又大气，以“我”的渺小反衬自然的伟大，诗人以宇宙苍穹下的一无名小站为圆心，镜头推拉，慢慢呈现其背后一道又一道的生命气象和自然景象，而其终点就是“神居住的广大的北方”，诗作不仅展示了北方大地上的美丽与神奇，还展示了自然无穷、宇宙广袤的生命气息，更传递出大中国富强繁荣、天地和谐的盛世景象。而《边地》则呈现出边地历史的沧桑与文化风情的古朴，镌刻出灵动飘逸的画面感，凸显出智者的大情怀。而且，李少君的诗在具象的叙述背后穿透着平实真挚的个人情感，总是在古典情怀的诗境中让你想起故土、亲情、友情、爱情、人性、自然、生命本质，那种对自然和人生的感悟闪烁着幽幽的苦涩味，如同宗教救赎般若隐若现。      

　　同时，自然情愫的流露传递出中产者的人文关怀，李少君诗歌的自然书写贯穿着中年时代的智性与冷抒情时代的热情和中产阶层的古道热肠。面对资本社会的日益侵蚀，李少君警惕地审视社会存在对于人类自身的压抑与变异，希望通过自然书写还原日常生活中的古典经验，进而批判社会存在的荒诞与理想世界的虚无，从而从形而下的日常生活走向形而上的哲性维度。如《自由》就写出了春风、鸟儿、溪水、鱼儿等自然物象无拘无束的自由行走，这是诗人面对生活桎梏的内心想象和自然钦羡，但最后两句画龙点睛、境界大开，与前边的自由形成对比，人类之间却无自由可言：“人心却有界限/邻居和邻居之间/也要筑起栅栏、篱笆和高墙”，人与人之间总是在防备与隔膜之间无法信任，相互戒备，导致人类总是希望争取自由却最终又被自由埋葬。可以说，李少君的抒情短诗蕴含了作者认知客观现实的生活经验和文化想像。

　　在吴晓东称之为生态诗歌的书写中，李少君致力于建构和谐的诗学生态，其“草根性”和“新红颜写作”命题就是在对新世纪诗歌发展的观察和总结中总结出的和谐诗学的平衡，并已成为当下诗坛影响深远的两个重要命题。诚然，在主流诗歌和精英话语的缝隙中，坚韧地生存着草根诗歌，正如李少君的总结所说：“强调‘根’，强调来自‘灵魂’的原始的活生生的切身感受、感觉”，“草根性”无疑具有丰富的内涵表达；在男权话语的对立面，也生存着无数80后甚或90后的新红颜女性诗人，她们借助博客网络表达自己的文化诉求，但总是被男性话语所淹没和遮蔽。可以说，这些诗人及诗学命题早已存在诗坛之中，然而却被人视而不见，而李少君以其敏锐的反应提炼出这两个诗学概念，让许多不被主流诗坛承认的新诗人开始被诗歌界关注，丰富了新世纪诗歌的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