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江的水依然丰盈秀美，但江面上曾引得沈从文瞩目过的常德的船，早已驶入岁月深处，不见回还，余下千树万树的桃花，在吹面不寒的杨柳风里匆匆开过，又飞快谢去，静静等待结出盛夏的果实。 　　文\海南日报记者 陈超 通讯员 向霞  　　海南的春天给人感觉总是很短暂，前两天还穿着薄棉袄，只需一个艳阳天，便直接进入短装打扮的夏季，让人满腹关于“春”的诗句，生生化作汗珠流淌下来。可在长江流域，春季是个花事繁盛的季节，“三月花开，四月花繁”，4月初，在春风的召唤下，笔者轻点行囊，来到湖南小城常德。 　　寻梦桃花源 　　常德有句很优美的广告词“桃花源里的城市”。春天到常德，不去桃花源看看桃花是说不过去的。 　　全国很多地方都有叫“桃花源”的风景区，江西、湖北、安徽无不宣称自己的桃花源才是东晋大诗人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但《桃花源记》开篇云“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常德古称“武陵”，当地史料称，在桃花源留下过诗文的唐代诗人就有孟浩然、王维、李白、刘禹锡等，及至宋朝，当朝更把有着桃花源风景名胜的沅江中下游两岸地域另置一桃源县，属常德管辖。 　　出常德市区沿319国道西行约30公里，到桃花山牌坊下车即至桃花源主景区。这是一座横跨国道的牌楼，鎏金彩绘，气势雄浑，上有“桃花源”三个遒劲大字。牌坊两边的大柱上，有“红树青山斜阳古道，桃花流水福地洞天”对联一副，概括了桃花源的主要景致。 　　往年4月初正是花期，可今年初春的阴雨天气过长，让花期推迟了10多天，景区里的桃花还没有开。桃花源景区似小口大肚的葫芦，曲径伴着溪水，通入桃林深处，渡桃花溪，过穷林桥，瞻菊圃、碑廊、方竹亭，穿秦人洞，访秦人村。在秦人村入口有处“豁然台”的观景台，因《桃花源记》中“豁然开朗”句得名。这里用巨型的“秦砖”砌成半墙，墙上留垛口数孔，立于垛口前，俯瞰竹廊绵延，良田美池，屋舍俨然，春风穿过竹林迎面吹来，桃源意境顿生。缘径直上，可达桃花山的最高峰，登峰远眺，沅水平缓如镜，江面上往来穿梭的船只划出长长的波纹。兴冲冲下得山来，似乎自己的衣袖上也沾染了些许古意。 　　或许因都市里的热岛效应，常德市区街道两旁种植的桃树倒开得绚丽。驻足树下仰望这些纤细的枝头，细看小小的花瓣在吹面不寒的杨柳风里娇柔绽放，好似动情少女含羞的欢喜。那整棵的桃树呢，白似雪，粉如霞，给闹市平添一抹静谧的暖情。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从古至今，桃花自有其独特的意象，寄托着诸如浪漫、爱情、青春等美好情愫。欧阳修曾有感于“牡丹花之绝，而无甘实；荔枝果之绝，而非名花”，桃则两者兼美，花赏心悦目，果满嘴生津。 　　桃花的花期不长，单花能持续两三天，因为不会一下子全部开完，前前后后加起来的花期在一个星期左右，让人徒生“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的感慨。好在这个时节的常德，迎春花、玉兰花、油菜花、茶花、樱花以及众多有名无名的花都开得热闹，铺洒在天地间。走在户外，看到满眼的花儿，心情总会不由得雀跃起来。 　　诗意沅江 　　有句话说得好：一座城市的知名度，不是简单由楼群高度决定的。常德城始建于战国时代，距今已有2200多年，历来人文鼎盛，是湘楚文化的重要发祥地。湖南有句广为人知的民谚“常德德山山有德，长沙沙水水无沙”，说的与尧舜齐名的传说人物善卷，曾隐居常德，后人把善卷隐居之山称为德山。 　　80年前，沈从文在他的散文《常德的船》中，对内陆水运时代常德特有的风土人情进行了描述，当时常德是湘西的大码头，要认识这里民族的特殊性，“船户是最有价值材料之一种”，而“常德乡城本身也就类乎一只旱船”。 　　沅江是常德的母亲河，常德市的老城区基本上是依江而建，以江为起点，向北延展。江边从前有“河街”，现在也是传统的主商业街所在。常德老城区对岸是辐射湘西北最大的综合市场桥南市场。 　　要过江，坐船是最快捷的。时至今日，沅江的水依然丰盈秀美，但江面上曾引得沈从文瞩目的常德的船，载着点点渔火驶入岁月深处，不见回还，所幸还有三两摆渡用的驳壳船，方便南北两岸的居民以这种古老的方式过江。我特意花上一块钱，从武陵阁渡口上船。长长短短的汽笛声在宽阔江面上回荡，更显水运落没后的寂寥。几分钟后即到南岸，看到一群中年男女正在岸边草丛中采撷唤作“泥蒿”的野菜，有妇人托着大把泥蒿边招呼同行上船，边喜悦地宣称“回家炒得一碗了。”依稀有《诗经》遗风。南岸河堤上，盛开有大片灿烂的油菜花。隔着这些花儿和江水，望着对岸林立的高楼，突然感觉到一种游走于现代与传统间的诗意。 　　历史上的常德是座极易遭受水患的城市，1991年开始，常德市以城区沅江防洪大堤为载体，花费9年多时间，修筑“中国常德诗墙”，后被大世界基尼斯之最列为“最长的诗书画刻艺术墙”。诗墙全长近3公里，分《百代沧桑》、《名贤题咏》、《武陵佳致》、《兰芷风华》、《华夏新声》、《五洲撷英》六大篇章，选刻自先秦以来有关常德的诗作和中外名诗1267首。 　　现在，常德城区沿沅江北岸有两座公园，成为市民重要的休闲场所。一是诗墙公园，另一是屈原公园。诗墙公园顾名思义是以诗墙为主要景点，而屈原公园则是为了纪念曾被流放沅澧的伟大诗人屈原，这里有很多白玉石碑，上面镌刻有屈原的一些名篇名句，一路走来一路吟，悠悠楚国古韵油然而生。 　　吃匠遍地走 　　不知从何时开始，“吃货”一词红遍大江南北，其实在常德人的字典中，早有与之同义的一个词：“吃匠”。这说明常德人爱吃、会吃颇具历史，也说明常德是个盛产美食的地方。 　　常德小吃中最有名的当数常德米粉，常德人不论男女老少，早餐最爱吃米粉，常德米粉之所以倍受青睐，一者米粉洁白，圆而细长，形如龙须，象征吉祥，二者寓意过日子有如米粉一样，细水长流。 　　据说常德米粉的历史可以上溯到清朝雍正年，是常德人民，特别是定居在常德的数代回族、维吾尔族民众博采众长，精心打造出来的美食。当时迁来常德的回民想念家乡的牛肉面，又不容易找到面条，遂以当地大米为主料创造了最早的牛肉粉。在常德“吃匠”中流传的美食名录里，牛肉米粉通常是排名第一的，而最著名的牛肉米粉是中华老字号“清真第一春”的红烧牛肉粉，这里的牛肉浇头选用上等半瘦半肥牛肉，与10多味香料同时放入瓦钵中用小火烧煮一夜而成，与米粉一起食用，香气四溢，回味悠长。 　　进入21世纪，精明的常德人开始在小吃上大做文章，壹德壹、闻湘月、德老家等品牌小吃店强势崛起、遍地开花，很受当地人追捧，30年前老“吃匠”们喜欢的华北锅饺、中华春豆皮、豆丝、酥油饼，90后年轻“吃匠”们从小吃到大的麻辣肉、酱板鸭、炒码粉，上百种本地小吃这里都能找到，在物价高企的当下，几块钱就能买到分量充足的一大碗，让人吃得心满意足。 　　正是这些流转于大街小巷的袅袅烟火气，让常德市井百姓舒缓的生活，不落痕迹地融入到快节奏的城市现代化进程中。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均由向霞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