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南日报记者 张惠宁 　　又逢毕业季。在今年熙熙攘攘的680万高校毕业生中，1990年代出生的大学生第一次大规模毕业，“90后”新鲜人，用这样的方式宣告属于他们的年代已经来临。 　　在这批“90后”大军中，就有许多海南籍学子。4年前，他们怀揣梦想，跨过海峡，迈入青春飞扬的大学；4年后，他们面对人潮，艰难求职，走向前途未卜的社会。 　　毕业了，是选择广阔的海峡之北，还是回到美丽的大海之南？事实上，这道“90后”海南学子绕不开的选择题，同样让“80后”、“70后”学哥学姐们纠结不已。 　　回还是不回？这是个问题。在浓浓的乡情和远离的诱惑之间，海南的学子们，将做出怎样的选择？ 　　“海南的男人对自己的故乡总是那么热爱。 　　在北方读书的海南学子总喜欢成群结队，过年回家也要一帮人回。 　　不管他们走到哪里，远离了故乡永远是他们心中的遗憾……” 　　这篇流传于海南发展论坛的帖子《海南男人》，曾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因为它道出了一届又一届海南学子一个共同特征，他们恋家，有着深深的海南情结，不想离开家乡。即使由于各种原因不得已告别故土，故乡也是他们心头挥不去的惆怅。宝岛海南，就有这样的魔力，能让在这里住过生活过的人魂牵梦萦。 　　建省后头几届毕业生：回家，目标海南 　　1988年海南建省以后，海南大批学子开始跨越海峡，在祖国的四方求学。或许这是继闯南洋之后，海南青年的又一次大批离岛。初次离乡的海南学子，可能吃不惯北方的面食，可能用不惯公共澡堂，可能考试会挂科，但是毕业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却都会选择回到家乡。特别是建省初期前几届学生。那时候，毕业了，他们的眼中大多只有一个目标：回家，家在海之南。 　　“海南本来就是一个孤悬海外的岛，如果不是因为建省，可能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出岛。绝大多数都是首次离家的海南学子自然会比别的地区的人更恋家。”起帆，1988年到位于沈阳的东北大学机械专业就读。 　　当年他们一起去东大读书的9个海南学子，除了一位原籍广东的同学毕业回广东以外，其他人全部回到海南。 　　“临毕业的时候，学校几乎天天都会在黑板上写哪里哪里来要人，除了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稍微难去外，几乎全国各个省市我们都能去，我还记得西昌卫星发射中心的人那会还到我们宿舍动员呢。”起帆说。 　　起帆告诉记者，东北大学来海南招生，1988年招生9人，毕业后回来8人；1989年招生10人，回来9人；1990年招生12人，回来10人；1991年招生10人，回来9人。 　　那个时候，十万人才下海南，海南正是全国瞩目的热点地区。 　　“别人都跑来建设海南，我们作为海南人当然更要回去建设家乡。特别是那个时候听说海南工业很落后，最简单的产品都生产不出来，我们满怀理想，想毕业回来为家乡出力。”起帆说。 　　小慧，1990年从海南考入东北大学会计专业，天生丽质的她是当年东大的校花。入学不久，就认识了现在人称“高富帅”的男友，相爱四年毕业后，作为离休将军独子的男友家为她安排了优越的工作，极力挽留她。但小慧最后还是放弃爱情回到海南。 　　“有缘无份没办法！我是老大啊！爸爸妈妈生病要人照顾，弟弟还小，妹妹因为我读了中专，我不忍心离开父母离开家。在沈阳，如果家里有个什么事，赶回去都要飞六七个小时。离家实在是太远了。而且我没有能力给男朋友在海南找到工作。连我自己那时找工作都需要帮忙。”小慧说。 　　“海南人的乡情观念的确是很重的。但从某方面来说，也是因为我们保守吧，害怕去陌生的地方生活。” 小陈，1991年考入吉林大学。那时很多同学毕业时都拼命地往北京挤，但我们这一届10多名海南学子却大都选择回到家乡。“我回来是因为家里工作都联系好了，可以过安稳的生活。” 　　“为什么回来，想家啊！”小符1990年从海南农垦中学考入北京一所重点大学，毕业后直接分到海南洋浦。“我每年寒暑假学校一放假就马上回家，总是要到假期最后一天才返校。毕业时我从没想到还要去别的地方。” 　　小符告诉记者，那一年垦中考上北大清华的有3名学生，其中两名回海南。 　　事实上，起帆和小慧们留在内地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不错的工作，但他们都放弃了这种选择，回到家乡。作为工科毕业生，起帆回家贡献海南工业的理想很快碰了壁，海南那时没有什么工业企业，“很难发现有用武之地。” 　　“东大毕业的学子在海南找工作大都遭遇坎坷，其苦真是一言难尽。”东北大学89级学生家标说。纵然如此，他们依然觉得能在自己熟悉而亲切的故土打拼是一种满足。家标最初也是因为海南工作难找，听老师建议去了上海柴油机厂。“不适应那里的气候，老生病想家。”三年后他回到了海南。 　　起帆在两家小公司干过之后辞了职，之后的经历沉沉浮浮；小符在洋浦一呆18年，历经洋浦潮起潮落始终坚守；小慧离校后发奋努力，考了一个又一个的证书，现在成了某银行高管。而小陈，一直呆在最初分配的单位……不管如何，他们的命运紧紧地与脚下这片热土连在了一起。 　　“80后”，回与不回的两难 　　1996年到2000年，房地产泡沫破灭让海南元气大伤。“那个时候，海口满大街都是烂尾楼，与别人聊天，时常有沮丧之感。”1996年毕业回乡的一位海南学子说。那时候，许多南下的人看不到希望又选择离 　　开了海南。 　　1999年中国高校扩招启动，扩招头一年普通高校招生增幅达到42%。越来越多的毕业生要谋求职位，而尚未走出低潮的海南是容易让人产生失望的。“找不到工作”、“机会少”，即使是恋家的海南学子也在现实面前不得不打起包袱，转头离开故乡寻找出路。 　　在东北大学海南校友会提供的一份校友录中可以发现，2004、2005年回到海南的学子最少，只有两三个，而扩招后的东北大学每年都在海南招生20人。 　　“我是一位海南人，在内地工作，据我了解很多在外面上学的都想回海南工作。但是海南就业空间小，不好就业。”2005年毕业的一位学子感叹道。 　　惠明也是在2005年毕业，作为扩招后第三年的毕业生，他面临的就业形势也非常不易。考虑到在海口国企工作的父母双双下岗，家里没法帮忙联系工作，从昆明理工大学毕业的惠明选择了到广州寻找机会。“年轻人都怀揣野心想去外面闯荡一番。” 　　他在广州大学城应聘成功，供职一家高科技企业，到了2009年时已升任人事经理，有了不错的薪资待遇。可也就在那一年，作为独生子的他选择放弃所有，回到海南从头开始找工作，为的是回到父母身边。 　　“虽然几年的奋斗结果难以割舍，但细想要在广州买房接父母过来也很难实现。父母身体现在还行，但以后年纪大了有个小病小痛的身边需要有人照顾。”他说。 　　惠明在广州四年，工作繁忙，只有两年的春节是回海南过。“逢年过节的时候，买好了给儿子准备吃的各种食物，却不见他回来，那时候的心里好牵挂。虽然广州离海南不远，但见一面也并不容易。所以，越来越希望儿子能回到海南，回到身边来。”惠明的母亲回答说。 　　纠结了一段时间，2009年在母亲生病住院后，惠明下决心回到了海南。“生活不是一个人的日子，要以一个家庭为核心，不能只为自己活着，要承担自己该承担的责任。”惠明说：“回家吧，如父母所愿。再找一个老实的海南姑娘，守着父母过日子吧。”  　　乘船轮渡，上岸看到椰子树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才是你的家，我当时想。” 　　母亲在海口市人民医院住院，惠明每天从秀英坐一小时公交车到医院给母亲送汤送饭。用心尽孝，安定下来却不易。惠明用了整整一年时间寻找工作，经历了诸多失望之后，他下决心去考证券从业资格证，第一次考失败，半年后又第二次考，终于成功进入海口一家证券公司工作。 　　虽然吃了苦头，从零开始，但每天回到家，父母已沏好了茶等着，可口的饭菜也准备好了。这种家的温暖，环绕着惠明，给他力量。 　　潮涌潮落。有的人为了父母回家，有的人也为了理想离开。离开海南的学子，几乎都有浓浓的乡愁。 　　“我现在是一家外企的副总，偶尔有海南籍的毕业生来应聘，总能勾起我隐痛的感叹，海南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一位网友如是说。　　　　  (下转B4版) 　　(上接B2版) 　　跳槽在广州工作的F君，在挺长的一段时间里，周末时常往海南跑，留连于海口的酒吧和牛腩饭店，似乎在寻找精神上的慰藉。而另一位从海南离开的才子恐怕只能在诗中寄托乡情了。 　　《海棠轻》（吴再） 　　梦里无人舟影清 　　椰风蕉雨海棠轻 　　离岛即知归途远 　　金笳银雪渐生情 　　2012年毕业生：回不回海南？ 　　“90后”怎么想？他们还想回海南吗？6月30日，关于海南，记者与刚刚毕业于武汉理工大学广告系的熊若然通过QQ交流。 　　对于“90后”学生熊若然来说，未来有很多选择，“现在正考虑是学英语准备出国，还是先去工作。目前来看，我如果工作应该就在海南找工作。” 　　熊若然说，和父辈不一样，他们都会尽量选择一份比较适合自己的工作，选择适合自己的生活。和建省后出岛读书才首次出家门的毕业生也不同，他们早已是“云游四海”。 　　“我去过许多地方旅游，大部分城市的差别你只能从饮食和方言中分别，但让我留恋的仍然是海南。海南的环境、饮食和生活节奏对于我来说吸引力太大了。” 　　“决定你们选择的要素中，你们最看中什么？”记者问若然，他回答说：“我个人是生活环境。比如能每天游泳，清淡的饮食，从小到大的朋友，宜人的气候。” 　　他告诉记者，“我认识的海南同学跟我的看法差不多，如果你去武汉呆几年，也会非常想念海南的。” 　　若然说，他也考虑过先去深广等地工作一段时间再回海南。 　　“选择深广，是想去大城市发展吗？”记者问。 　　“想去大城市的人，北京上海才是首选。深广是因为生活环境跟海南类似。” 　　“我认识的老乡，想要北上的很少很少。” 　　“与其去上海北京这样的地方累得不行地赚钱，不如就在海南健健康康快乐地生活。” 　　“北京上海对于我还有身边这几个同学吸引力都不是很大，甚至对我们同届的大部分学生都没有什么吸引力。” 　　若然告诉记者，同学“回来的挺多”，他说，“我的一个大学同学甚至还想回到东方的老家去工作，即使那里没有任何适合他的工作岗位。” 　　“什么原因让他这么坚决？” 　　“爱自己的家吧，我觉得海南人对于海南的热爱是其他地方的人不能及的。我妈妈是海南一所大学的老师，她的很多学生在外地的，我见过几个，他们毕业后都非常非常想念海南，有两个师姐聊天时候都哭了。我们会聊天气、清补凉、椰子，游泳，海风等等，海南的魅力就是让住过的人会一辈子想念。” 　　我们这样热爱海南，也许因为我们太幸运了，生活在一个宝岛上，若然说，即使他出国，将来也一定会回来，“我太爱这片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