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南日报记者 翁朝健  图\中新社海南分社记者 关向东  　　一曲深沉、低缓的《传灯》，伴着点点烛光，穿越时空，在海外乡亲的心中激情流淌。它所表达的，是一种悠悠的文化乡愁，是海外华人对于中华文化与乡情的坚持与守望；它所渴望的，是中华文化和乡情能在海外世代传续。 　　海水到处有华人，华人到处有华团。 　　6月21日，我随海南省政府代表团到马来西亚参加槟城百年华团群英会，会场大屏幕上掠过的这行字符深深埋在我的心里，久久不能忘怀。在槟城，在马来西亚，在新加坡，我深深感受到华团的力量。 　　华团即华人团体，有地缘的团体，如地方会馆，有血缘的团体，如宗亲会，还有业缘的团体，如行业协会等。 　　社团的宗旨是将同一属性或类型的人们拧成一股绳，以便相互照应，尤以地缘的社团最为常见。比如海南的乡亲，200多年前就开始走南洋，刚到时人生地不熟的，大家便成立起海南会馆，其一是能聚在一起共叙乡情，其二是大家遇事可互相关照。先前走南洋的海南人，离乡时拎着一个白藤箱子，内装几件破旧衣物，在海上漂流了几个月，到达南洋时有亲戚的就投奔亲戚，没有亲戚的便找会馆，会馆的乡亲们热情接待他们，供他们吃住一段时间，帮他们找到工作。乡亲们有病有灾的，会馆也组织乡亲们慷慨解囊相助，甚至有些客死他乡的乡亲，会馆也组织乡亲们帮助处理后事。 　　100多年前的清末，华团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弱国无外交，漂流在外的华侨华人，他们背靠的是软弱无能的清廷，面对的是当地贪得无厌的殖民统治者，唯一能依靠的便是由他们发起成立的社团组织。比如马来西亚的槟城州，百年社团就达74家。 　　作客槟城海南会馆 　　6月20日晚，我们抵达槟城。这是华人最早下南洋的地区之一，位于马来西亚西北部的一个岛屿上，早年因为满地槟榔而得名槟榔屿，孙中山先生曾先后五次到槟榔屿筹划革命，这里建有孙中山先生的纪念馆。槟城岛与马来西亚大陆威省的一部分，合成槟城州，中间有槟威大桥相连。 　　欢迎我们的晚宴是在槟城海南会馆举行的。海南会馆是一组古色古香的建筑，风格似曾相识，高高的大门，雕龙刻凤。中间是天后宫，里边供着妈祖，这是一个象征，象征着海南人饮水思源和团结的力量，将海外乡亲与乡土连系起来。妈祖是我国南部沿海居民祭祀的海洋女神。海南乡亲当年离乡背井，披涛斩浪，历经千辛万险远涉重洋，最终平安抵达槟岛落地生根，华人们认为这得归因妈祖的保佑，所以来自闽粵琼的华人们一般都设立天后宫祭祀妈祖。而大家都知道，海南岛的许多地方祭祀的海上守护神是水尾娘娘，而在海南海外乡亲的心目中，妈祖是水尾娘娘的化身之一。所以天后宫就供奉着天后圣母、水尾圣母、大伯公及108个兄弟公等神位神像。天后宫每年有两个重大庆典。一是农历三月二十三的妈祖千秋宝诞，另一个是农历十月十五的水尾娘千秋宝诞。 　　我们一抵达，会馆就安排我们向妈祖上香拜祭。这已成了一个规定动作，凡是刚到槟城的海南“新客”，都须到会馆祭拜妈祖，其一是记住自己是龙的传人，其二是祈求妈祖保佑健康平安。华人认为妈祖也是一个撮合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媒人，所以许多信男信女都会到天后宫，向妈祖祈求好报姻缘。 　　晚宴在左大厅举行。摆了10多桌，除了我们代表团10人外，还有当地几十名乡亲。晚宴充满家乡特色，有文昌鸡，也有嘉积鸭，当然，只是菜肴的做法而已。晚宴上虽然没有酒，但乡亲们热情似火，如饥似渴地跟我们共叙乡情，其乐融融。 　　槟城海南会馆成立于1867年，目前最重要的资产是天后宫和益华学校。益华学校创办于1913年，原先主要招收海南同乡子女，现已成为一所招收华人子女的公益学校。林秋雅是现任海南会馆主席，她热心公益，2000年槟州海南会馆正式正立妇女组时，林秋雅被委任为首任妇女组组长，并在2003年突破传统，担任海南会馆首任女主席，其间卸任一届，2011年改选时再次获得海南乡亲支持，重任主席。 　　林秋雅女士是一个闲不住的老太太。2004年她发动槟威林氏宗祠、乡团及各地妈祖庙，协办槟城海南会馆庆祝天后圣母千秋宝诞暨灵身巡幸槟威海陆大典，成为槟州史无前例的民俗文化壮举。现在她的工作排得很满。首先，天后宫由于白蚁侵袭，必须扩建维修，她得四处筹集资金；同时，天后宫的文物保安设施不完善，她要在天后宫内安装闭路电视，避免文物被盗。而目前海南会馆面对最大的问题，是益华学校校舍不够用。为此林秋雅和会馆其他同仁一起，已经向槟州政府申请校地迁校，现已有了回音，她最大的希望是能看见益华学校有一天可能够成功迁校。 　　林秋雅对我说，要领导一个历史悠久的乡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如果是为乡亲办事，多忙她也不觉得累。 　　据介绍，全马来西亚共有七八十家海南会馆，这些会馆一般都下设经济部、组织部、交际部、福利部、妇女组等。统一联系这些会馆的是马来西亚海南会馆联合会，现任总会长为符之庆。 　　参加华团群英会 　　6月21日，槟城百年华团群英会在我们下榻的海湾酒店会议厅举行。这个群英会由槟城州政府旅游发展与文化委员会主办，目的是感谢华人团体对当地经济社会发展所做的贡献。海南、广东和福建厦门均派出代表团参加这次盛会。 　　槟城的华人，主要来自福建、广东和海南。槟城的华团，五花八门，会馆、商会、协会林林总总有200多家，而百年以上的华团达 　　到74家。地缘的华团一般都以地方取名，如海南会馆、广东暨汀州会馆、潮州会馆、惠州会馆等，商会协会则各显神通，当地最大的商会应是槟城总商会，另外还有很多按行业来划分的行会，如庇能打金行、槟城鲁班行、庇能华人机器工会、槟城鲁艺行、槟城鞋业公会等。 　　这些会馆或商会协会，除了联系乡亲和同行相互帮衬共同发展外，热心公益是它们共同的特性。如广东暨汀州会馆，创办的韩江学校驰名东南亚，惠州会馆、南海会馆、东安会馆等都设立会员子女教育基金。辛亥革命和抗日战争时期，大多华团都组织乡亲们捐款捐物，资助祖籍国革命，比如孙中山领导的广州起义，槟城就有16名乡亲参加。如槟城阅书报社是孙中山先生创办并亲自命名的，1910年创办了一份革命党机关报《光华日报》，作为宣传革命的喉舌，为辛亥革命的胜利做出重大贡献。抗日战争爆发后，阅书报社及时召开各华侨团体代表大会，组织槟榔屿筹赈祖国难民大会，动员乡亲们募捐难民。抗战胜利后，又募资兴建槟榔屿华侨抗日殉职机工罹难同胞纪念碑。新中国成立后，这些华团特别是各会馆又成了联系乡亲和祖籍国的桥梁和纽带。他们发动乡亲回故乡投资办厂搞公益，成为祖籍国经济社会发展的一支重要力量。 　　自1786年英国人莱特开始在槟城开辟殖民地时，华人就开始踏入这个岛屿。据槟城当地著名华人历史学者谢诗坚博士介绍，槟城应为华人大规模最先移居海外的地方之一，因而槟城写下“海外华人史”的第一页。 　　槟城社会是一个大杂烩，这里华人所占比例居多，还有马来人、印度人、欧洲人，文化多元化结合，它们和谐相处。这里还是和娘惹文化保留最完整的地区之一，即华人娶马来女子生下的男孩，女孩则为娘惹，这种独特的侨生文化，有独具一格的生活风俗、衣饰、菜肴和语言。2008年，槟城的老城区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为世界文化遗产。 　　槟城州最高行政首长称首席部长，现任首席部长林冠英是马来西亚唯一的华人首席部长，他祖籍福建，在当地官声不错，今年又到大选年，而这样的华人社团群英会，是拉票的最好机会，因此他自然是不会错过的。他在群英会上最先致辞。他首先感谢华人社团对槟城经济社会的发展所做的贡献。接着引用中国领导人的“和谐社会”理念，指出“任何团体一定有纠纷，但在纠纷中可选择混乱还是和谐。基于槟州华团选择和谐的观念，才能出现槟城社会的和谐。槟城社会所做的一切，真是百年树人。”   　　林冠英所说的和谐，海外华人是感受颇深的。过去的华团，有些还有拉山头占地盘的味道，多多少少会引发一些纠纷。而今的华人社团已走向团结和谐，正如海南会馆主席林秋雅所说的，现在海南会馆搞活动，广东的会馆、福建的会馆都会派人参加。正如海南俗语所说的，一家做“东道”，全城人饱口福。 　　群英会上，海南代表团团长、海南省外事侨务办公室副主任折志凌还与槟城州政府负责人签订了《友好州省备忘录》。经有关报批手续后，海南省将与槟城州结成友好省州，这将是海南省与马来西亚结成的第一对姐妹省州。林冠英希望海南省与槟城州的官方和民间形成更加紧密的联系和合作关系。 　　关注华团的传承 　　一年亲，两年表，三年不见了。这句海南谚语，讲的是家族间感情一代淡过一代的演变历程。而对于海外乡亲，第一代出生在祖籍国，他们对祖籍国与乡亲们感情深笃，第二代受第一代影响，尚能讲故乡话，叙故乡情，而到第三代，大多接受西文教育，故乡在他们心中日淡。 　　（下转B12版） 　　（上接B11版）这次我随海南代表团到新马一带，除了拜会了槟州海南会馆，还拜会了马来西亚的雪隆海南会馆、柔佛州新山海南会馆和新加坡海南会馆，看到这些会馆从会长到各部门，大都是老者当政，年轻人寥寥。海南会馆的延续，成了一个问题。但令人欣喜的是，大多海南会馆都在为下一代的接棒做了很多铺垫工作。 　　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大多会馆近年都成立了青年团或青年部。这个部门一般由年轻人担任，目的是带领年轻人向会馆靠拢。马来西亚雪隆海南会馆青年团团长潘丽君是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女子，她跟我们见面，说得最多的是如何让马来西亚青少年到海南寻根问祖；马来西亚新山海南会馆在欢迎我们的仪式上，老会长就让青年团团长林先强来主持。 　　马来西亚槟城海南会馆副主席祝友成跟我谈起海南会馆的传承问题时语重心长。他说，以前海南会馆为了吸引年轻人，就在会馆里开设了卡拉OK厅，想让年轻人来喝茶唱歌，但并不成功，因为年轻人去歌厅唱歌并不仅仅满足于唱歌，而是想在夜总会歌厅里喝喝啤酒跳跳舞，而会馆没有那样的氛围，所以没有成功。如今，会馆要根据年轻人的特点，如利用网络让他们沟通，用facebook让他们与会馆保持联系。 　　各地海南会馆为让年轻人不忘乡里乡亲更是绞尽脑汁。马来西亚雪隆海南会馆自编海南话课本，专门教授孩子们海南话；马来西亚新山海南会馆联合其他15家海南会馆，共同出版了两本柔佛海南族群史料集，一本名为《远观沧海阔》，另一本为《近看乡情浓》，发给年轻人学习。为了考核年轻人的学习成果，今年6月17日，新山海南会馆还特地举办了主要是年轻人参加的柔佛州海南族群史料常识竞赛。 　　今年8月18-19日，在海南会馆联合会的主持下，槟城海南会馆将在槟城主办2012全国海南嘉年华会。一系列的活动都是年轻人感兴趣的：全马来西亚海南歌曲小组合唱赛、海南联会第37届执委会、2012海南联青之夜、2012全国海南嘉年华会，槟城古迹区寻宝赛、海南图片文献展及益智有奖竞赛。特别是海南歌曲合唱赛，可谓良苦用心。 　　其实，在海南省政府这边，为让海南年轻乡亲不忘乡里，也在积极开展各种活动，如每年都开展两次海外乡亲青少年夏令营，一个是夏令营，一个是冬令营。 　　6月21日晚，槟城百年华团在气势恢宏的潮州会馆德教社举行晚宴，海南代表团、广东代表团和厦门市代表团及海外乡亲逾千人参加。槟州首席部长林冠英也前来致辞。晚宴上表演了独具中华特色的歌舞节目。最后一个节目《传灯》令我两眼温润。当时全场关灯，每人擎着一支燃烧的蜡烛，在林冠英及各位侨领的引唱下，伴着韩江学校学生合唱团的歌声，全场唱起了在东南亚一带非常流行的歌曲《传灯》： 　　每一条河是一则神话/从遥远的青山流向大海/每一盏灯是一脉香火/把漫长的黑夜渐渐点亮/为了大地和草原/太阳和月亮/为了生命和血缘，生命和血缘/每一条河是一则神话/每一盏灯是一脉香火/每一条河都要流下去/每一盏灯都要燃烧自己。  　　这首深沉、低缓的抒情歌曲，伴着点点烛光，穿越时空，在海外乡亲的心中激情流淌。它所表达的，是一种悠悠的文化乡愁，是海外华人对于中华文化与乡情的坚持与守望；它所渴望的，是中华文化和乡情能在海外世代传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