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亭亭
“千人千面，多彩多姿，非常逼真，仅秦俑的胡须就有24种。”日前，我国著名考古学家、秦始皇陵和兵马俑学术研究的开拓者与奠基人袁仲一在央视热播的纪录片《考古者说》中说，不同胡须也可以看出秦俑的不同性格。
与现代人几乎每日剃须的习惯不同，胡须极受中国古人珍视，这种现象背后蕴含着多重文化和社会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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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审美符号
古代北方游牧民族多留有须髯，故而中原地区的人以其外貌特征称其为胡人。胡须，俗称胡子，泛指生长于人们唇周、下巴、面颊、两腮和脖子的毛发。其实，不同部位的胡须，古人叫法亦不同，例如嘴唇上面的胡须叫髭，下巴处的唤作须，嘴角两边的曰胡，脸颊两边的叫髯。
游牧民族崇尚勇士精神，勇士大多体格彪悍、满面胡须，看上去就似乎拥有强大的生命力和勇猛的武力。不过，胡须在古代不仅是男性力量和能力的象征，还逐渐演变成了一种审美符号。史书中记载的帝王将相外貌、文学作品中关于美男子的描述，都少不了对其胡须的赞誉。
南北朝时期的杨忠是隋文帝杨坚的父亲，官至北周隋国公和柱国大将军。《周书·杨忠传》记载，杨忠“美髭髯，身长七尺八寸，状貌环伟，武艺绝伦，识量沉深，有将帅之略。”隋文帝后来能荣登九五，离不开杨忠这位相貌堂堂、武艺高强的“美髯公”的支持。
说起“美髯公”，历史上最负盛名的当数汉寿亭侯关羽。《三国演义》说了这样一个故事：关公曾与曹操宴饮，曹操问关公的长髯有数乎。关羽说大概有几百根，每至秋月会掉三五根，冬月常以皂纱囊裹之，恐其断也。曹操便以纱锦作囊，送给关公护髯。第二天，关羽早朝时拜见汉献帝，皇帝问他为何置纱锦囊于胸前。关公说臣髯颇长，曹丞相赐囊贮之。皇帝赞曰：“真美髯公也。”历代的关公塑像和画像，除了青龙偃月大刀外，最有标志性的就是其长髯了。
在汉乐府诗《陌上桑》中，为拒绝使君，罗敷致辞：“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她还夸赞丈夫“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是仪态大方、面白飘须的美男子。
秦兵马俑坑出土的陶俑，除少数未见胡须外，大部分都留有胡须，样式众多，甚为精美。袁仲一在《考古者说》中说，“有的是络腮大胡子，一看就是个莽撞汉，性格开朗；有的留着板状小八字胡，贴在上唇边，一看这个人就比较机警；有的秦俑小胡子垂下来，一看就是一个非常文雅的人。”
八字胡是秦俑军团中最常见的胡子形状，可细分为双角自然下垂的大八字胡、板状小八字胡和矢状小八字胡等。大八字胡的兵勇彪悍勇武，小八字胡的则略显机警活泼。少量长须型秦俑上唇边有两片八字胡，下颏则蓄有长须。长须虽有长有短，但颇具威严，想必是军中的高层将领。有些络腮大胡的秦俑，颧骨较高，具有我国西北地区少数民族的形象特征，看起来性格比较爽朗。秦俑连胡须都制作得如此传神，真不愧是秦汉时期雕塑艺术的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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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背后的孝文化
作为古代的一种审美符号，胡须还与中国传统的孝文化息息相关。尤其是在汉代，很多治国理政的人才通过“举孝廉”的方式进入政府部门工作。孝顺父母长辈不仅是亲情的体现，还成为古代选拔官员的一个标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有丝毫损伤”的观念，就是孝道的一种体现，古人蓄须与之息息相关。
保护头发和胡须是孝道的一种体现，剃除头发和胡须在古代还成为一种刑罚。像髡刑和耐刑都是秦朝明确规定的刑罚。对于情节较轻、社会危害性较小的违法行为，犯人会被官府强制剃除头发或胡须，剃除胡须的耐刑一般轻于剃除头发的髡刑。《说文解字·而部》云：“耏，罪不至髡也。”其中的耏字又作耐，说的就是耐刑。
因为蓄须具有多重文化和社会意义，所以古人很少有剃须的习惯，不过也有例外。《三国演义》中就记录了曹操不得已割须的故事，这也是“割须弃袍”这个成语的由来。曹操杀了马超之父马腾，马超为复仇起兵反曹，并攻破潼关。曹操亲率大军与马超对战。西凉军骁勇，曹军落败而逃。曹操被马超大军追杀之际，西凉军中有人大喊：“穿红袍的人是曹操”，曹操只得脱掉红袍弃于路边。追军又高呼长胡须的人是曹操，曹操情急之下只得拔刀割须。追军再喊胡子短的人就是曹操，曹操只好又扯来旗角包裹胡须逃跑，此即“割须弃袍”的故事。
史书中记载，曹操与马超大战时，马超确实曾险些擒住曹操，但没有记载曹操曾因逃跑被迫割须的细节。曹操为逃跑而割须的故事，有可能是罗贯中在历史演义小说《三国演义》中杜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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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雅士的胡须
从现存的帝王画像来看，古代帝王大都蓄须，有些可能还会刻意修整，让胡须看起来更为美观。古人认为帝王是真龙天子，人们想象的龙多长角长须，作为真龙天子的皇帝自然也有“龙须”，并成为帝王威严和权力的一种象征。
史书中的明成祖朱棣就有一缕漂亮的胡须，其两侧脸颊还有两缕长髯。明代张瀚在《松窗梦语》中记述，他曾入武英殿看到明太祖和明成祖的画像，并提到朱棣的两缕长髯长垂至腹。听宫里的人传言，朱棣每次用膳，都要用金钩把美髯挂于耳上。相传相学名家袁柳庄曾对朱棣云：“紫髯过脐，即登九五。”后来，朱棣果然通过“靖康之役”荣登大宝。这种谶纬的故事未必属实，但朱棣留有长髯确实是后世公认的。
北宋蔡京的儿子蔡絛在《铁围山丛谈》中记录了蔡襄和胡子的故事。蔡襄是宋代四大书法家之一，不仅书法造诣了得，美髯也称颂于世。宋仁宗一日清闲之时问蔡襄：“爱卿的胡须甚美，晚上睡觉的时候是放在被子里面还是外面？”蔡襄一时无言以对。回家后，他晚上又想起这句问话，感觉把胡子放在被子里外都不舒服，结果一晚上都没睡好。
东晋诗人谢灵运是诗仙李白的偶像，不仅诗才冠绝当时，其胡须还留有一段故事。《隋唐嘉话》记载：谢灵运的胡须甚美，后临刑之际，剪其须施给南海祗洹寺，作为维摩诘像的胡须。祗洹寺历代僧人非常珍惜这位诗人的胡须。唐中宗时，安乐公主要在端午节玩斗百草的游戏，派驿马把谢灵运的胡须取来，当作独门秘器，参加斗百草比赛，“又恐为他人所得，因剪弃其余，遂绝”。
有关胡须最有意思的故事，当数“溜须”。北宋大臣丁谓为讨好宰辅寇准，在饭局中主动为其清理粘在胡须上的饭食，即溜其须。寇准说其为参政国之大臣，怎能为长官拂须呢，引发同僚嘲笑，此即“溜须拍马”这个成语中“溜须”的由来。
胡须作为古代男人的重要外貌特征，在历史变迁中审美多有变化，但蓄须的传统却在古代一直传承下来。时移事迁，现代社会大部分人为保持面部整洁，基本每天都要剃须，蓄须成了部分艺术家等群体的明显特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