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诗人云逢鹤近照 海南日报记者 李幸璜 摄 |
|
|
| 云逢鹤先生曾在《诗刊》、《人民文学》发表诗作。
海南日报记者 王凯 摄 |
|
日前,中国作协向诗人云逢鹤颁发了从事文学创作60周年荣誉证书。60年一甲子,投身诗歌创作60余载,无论是在粤北崇山峻岭间,还是在椰岛蓝天丽日下,诗人以诗言志,坎坷跌宕,百折不回的情怀令人感慨。近日,记者有幸采访了这位早在1940年代就开始发表诗歌作品的诗人云逢鹤先生。
对诗的兴趣最早始于古体诗
云逢鹤是海南文昌人,1928年出生于海口,因父亲工作的缘故,他从幼儿时代便在广州接受教育。
云逢鹤告诉记者,《大学》《中庸》的很多章节,他都可以背下来。1938年,日本侵占广州,云逢鹤父亲所在的广东省银行搬到了粤北山区。为了躲避战乱,云逢鹤和母亲逃难到了香港。这里的学校要求学生背诵古文,云逢鹤在香港读书打下了良好的国学基础。
“小学还没毕业,父亲派人接我和母亲到广东连县。我在连县念初中,老师要求学生用文言文写文章,由于在香港读过一些国学书,我写的文章总能得到老师表扬。”云逢鹤说。
在连县家中,书柜里摆放着国学书籍。少时翻看这些典籍,云逢鹤被书中的内容所吸引。
诗人李白《将进酒》中的诗句打动了云逢鹤:“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诗句太美了,我把它熟记于胸。当时用粤语念书,父亲粤语不太好,他就问我念的是什么,我说背《将进酒》。父亲很高兴,因为这样的诗很符合他的审美要求,对我大加表扬。”
“对诗歌的兴趣,最早始于对古体诗的兴趣。”云逢鹤说,“从学校借来《宋词选》,对李后主的词感兴趣,虽然那时并不十分理解,但总会在周记里记下问老师。”
口号式的诗歌我不爱读
云逢鹤高中读书在连县粤秀中学,学校经常闹学潮,据说还发生过鼓动农民抢国民党粮仓的事件,这个学校被许多人称为红色学校。
粤秀中学的学生活动被地下党控制,“每天放学,学校的歌咏团一定要唱抗战歌曲。当时高年级同学很愿意接近我,给我讲国民党不合理的社会制度,我自己也受他们的影响。
云逢鹤参加了地下党组织的读书会,读马列主义初级读物,《大众哲学》《经济学入门》等书籍成为必读书目,“那时,学校也有三青团员来调查我们读什么样的书,但个别三青团员在这个学校是孤立的。”
粤秀中学有自由学府之称,进步学生特别羡慕这个学校,云逢鹤回忆说,“同学们在这里探讨抗战,讲共产党抗战最坚决,国民党则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当时,对我们影响较大的是东江纵队,有几届进步同学未毕业,就到东江纵队去。”
在粤秀中学读书时,云逢鹤开始写新诗。起初,是学习报纸副刊上的新诗,“这些诗歌很能打动我的感情,‘白杨花飘落的时候,囚室中还有未归的人。’这些新诗,政治倾向是进步的,我开始模仿写。写好后,所写的新诗经常得到老师表扬。”
当时,读书会的党员看到云逢鹤喜欢文艺,送给他一份《文学学习提纲》,“我第一次懂得文学还有阶级性。当时,我不喜欢那些口号化的文学作品,即使后来回到广州念大学,我也坚持这样的观点,诗歌作品必须要能感动人,政治口号式的作品我不爱读。”
云逢鹤回忆,他当时看过一本杂志,在头版刊登诗歌《广州人起来》,诗中写道:起来,广州人。广州人,起来。起来,起来。“我看后就觉得这个不是诗歌,是口号,很不喜欢。”
七月派的诗歌最能打动人
1945年,日本人投降,云逢鹤回到广州,考取中山大学先修班。这时,云逢鹤开始接触一些作家,特别是七月派的作家。
云逢鹤告诉记者,“我喜欢七月派的诗歌,这些作品感情上冲击人,政治上要推翻黑暗统治,很能打动我。”
“‘在今天,在中国,没有更高的企求,能够唱歌最好,能够哭泣也好,能够骄傲地活着最好,能够不屈地死去也好。’我很喜欢这样的诗句,与口号化的诗歌完全不同。”云逢鹤说。
1945年6月,云逢鹤在高中三年级时参加革命,在地下党单线联系下从事革命学生运动,“有些愿意到游击区去的同学,条件成熟时,我就会通知他写下个人的全面历史,再送给组织审核。审核通过,就可以到游击区去。”
读大三时,云逢鹤曾被国民党政府以“匪谍”罪逮捕,被关进广州警备司令部,入狱3个月。当时被捕的原因,是云逢鹤高中时的一位同学叛变革命,向国民党广州党部告密,说云逢鹤与在中学时曾被邀参加东江纵队,会知道当年参加东江纵队同学的情况。后经家人多方施救,云逢鹤才得以出狱。
两次焚稿的“大海诗人”
广州解放后,党组织派人恢复了与云逢鹤的联系。当时广州南方大学准备招生,云逢鹤便到南方大学所办的预备班,一边学习,一边参加培训。
南方大学还未毕业,海南岛解放了,云逢鹤被调回海南,在军管会参加接管工作,其后在海南财政经济委员会和海南计划委员会担任计划科负责人。
1957年,云逢鹤被错划为“右派”,受到撤职降级处分,下放到海南机关干部农场参加劳动。
“1962年,摘下‘右派’帽子后,我被调往文昌担任中学英语教师。文革中,被指责所写诗歌‘内容陈旧,值得追查’。后来在抄家风中,我把自己的书稿都烧掉了。”云逢鹤说。
之前,云逢鹤还有过一次焚稿经历,“那是在被逮捕前夕,有些写下的文字是可以被证为‘蛊惑人心’、‘为匪张目’的。当时年少气盛,总觉来日方长,‘不朽之作’还在日后,不懂得这些幼稚的语言在个人生命史上的感情意义,否则,将它转移托管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焚稿时,云逢鹤并不把它算作一回事,只是到了今天,才觉得伤痛,“尤其是烧了1949年前的那些少年之作,实际是毁了青春赐给我的一件值得终生留念的珍品。”
“1983年海南大学成立,我在党委当办公室副主任,分管宣传工作。几年后,海南大学分别成立组织部和宣传部,我便成为海南大学第一任宣传部长。”云逢鹤说。
1986年,一位诗友将一批海南诗人的诗稿带到北京,向对中国新诗发展有过深刻影响的老诗人臧克家先生求教。出乎意料之外,很快就收到了臧老的回信。信中有这样一段话:“云逢鹤同志的作品我比较喜欢,我已介绍给《诗刊》,请他们斟酌选用。”
这时,臧老已八十多岁,云逢鹤感奋不已,“随后,《诗刊》的编辑与我联系,选了我的一组诗,发表在《诗刊》。这是我在《诗刊》发稿的开端。”
回顾自己60余年的创作经历,云逢鹤坚持自己的诗歌创作理念:“诗歌创作应以情为本,以意为宗,以语言为其表达的形式,诗人孜孜以求的,该是这种情与意与语言的美的结合。”
云逢鹤的诗友很多,曾给予其评介的前辈作家有牛汉、曾卓、辛笛、罗门等,他们的评论发表在国内外各地,云逢鹤被七月派老诗人胡征誉为“大海诗人”。
在云逢鹤《人·鬼·神》这部诗集中,收录有《小鸟》一诗:“蓝天上/飞来了/一只自由的小鸟/一路阳光相送/近了,近了,更近了/溶入我心中/我心中/飞出了/一只希望的小鸟/去将阳光追逐/远了,远了,更远了/进入无垠的太空……”作家牛汉评价这首诗歌,是从作者心灵里用心血孵化出来的一只飞翔的精灵:“它们只不过10几行诗,但是要想生成这样一首小小的诗,我深深知道,其难度无异于创造一个人间从未有过的生命活体。它在诗人的心灵里究竟孕育了多久时间,诗人如何捕捉到这只叫做‘自由’和‘希望’的小鸟,恐怕连他自己也难以说清楚。”
“台风已经过去/整个季节/我们收获了水”,云逢鹤创作的《水》这首诗,富有哲理的头三行诗,同样得到牛汉的赞赏,“苦难已经过去,我们一生收获了一首首沉甸甸的诗。诗和水都是永恒的,永远不能背弃它。”
一如诗人朱先树所说:“云逢鹤的诗,虽然也重语言形象的美,但那应当是属于朴素的追求一类,而并非华彩一族。这是因为,他在创作中更注重的是内在质的追求和表现,也就是重在思想的深沉与深刻,从而给人以启迪和美的享受。这一点在他的全部创作中,虽然跨度几十年时间,脉络却是十分清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