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版:文 学 椰 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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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6月6日 星期 [ 标题导航 ] [版面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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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口“村八”
□ 董元培

  □ 董元培

  前几天,接到省城一家报纸副总编锋哥的手机信息,约我给副刊投稿,还说到海口记住找他饮几杯。这便勾起我对他的一些往事的记忆。

  那年,也就十多年前吧?锋哥调离我们小县城到省城海口,哥们个个排着队为他饯行,那么十来天,他很是风光。

  半年后,县里一个哥们到海口时找他,回来到处嚷嚷:“锋哥没戏了,好好的新闻秘书不当,到海口去当‘村八’,带我沦落海口街头路边店吃饭,点二钱鱼仔、三钱青菜,喝几块钱一瓶的劣质米酒。这辈子不再找他了,再找他我用头走路”。

  听了此话我半信半疑。要知道,锋哥当年年纪青青在县里已有名声了,官虽不大,可也算个人物哩。县委新闻秘书,他得参加县里大小、各种会议,要下乡采访,要写稿子,隔三差五海南日报上就赫然飘着他的大作,把一个山区小县炒得风生水起。本事这么大的锋哥,小县城里谁人不识君?讲个小故事吧:一天,他从乡下采访回到家刚午睡,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把他吵醒,以为县里有急事,赶忙爬起来接电话。电话里却是一个半生不熟的声音:“李秘书,请问五指山的海拔高度是多少?”锋哥随口就答:“1867米”。电话那头一声大喊:“是不呢,李秘书说了是1867米,跟我的一样,你们还争。”事后才知道,几个好友在小店一起喝酒,不知怎么就扯到五指山海拔高度,有的说1856米,有的说1867米,争得脸红耳赤,争得难解难分,谁也不服谁,结果一致提议找锋哥截决,便有了那个电话。可见锋哥在县城里影响有多大。人算不如天算,海南建省伊始,各部门都搜罗能人,锋哥是人才,很快就被选走了。可惜呀,怎么到了海口就成了“村八”了呢(其实,“村八”是啥,当时我也不尽然,只是捡那哥们的话而已)?

  一年后,我到省里开会,便去找他。电话里他告诉我到省气象局后面的龙歧村找他,他住那。不是调省机关里的吗?怎么住村里呢?我好纳闷。过了省气象局大门后,我便穿行在勉强通一辆车的龙歧村小巷道上,路面坑坑洼洼,污水漫漶。也不知拐过几道村巷了才来到一个篮球场旁,对面一栋三层的楼房大门边挂着村委会牌子。此时是下午六时左右,很是热闹,打纸牌的,下棋的,打乒乓、篮球的,一群一群地围着,更多的是小孩子们在追逐嬉闹。看到这环境,我心里想:锋哥他是个文化人,这么乱哄哄的环境怎么看书写作呢?

  我向一个站着看人下棋的大伯打听锋哥,他说不清楚,倒热情带我到村办公楼旁一间烟酒店找店老板。店老板姓蒙,四十来岁,听说我要找锋哥,热情地站起来:“你要找那个‘村八’么?他经常来我这里买酒,我认识他,我带你去”。锋哥租的房就在村部旁边的一栋二层民楼的顶楼上,村支书一边带我从便道上楼,一边大叫:“哥李,哥李,有酒不,朋友来了。”上到顶楼的天台,蒙老板指着孤零零的顶棚说李记者就住这。并三步拼作两步的上前去叫门,不见应声,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一股烘烘的热气涌出门来。棚房二十见方,一张床、一张书桌、一张折椅,墙角摆着一个小塑料衣柜,别无他物。看着一目了然的棚室,我的心骤然泛起一股酸楚和凄凉,这就是一个堂堂新闻秘书在城里的住所了吗?蒙老板轻轻推我:“进去吧,门没锁,又和你有约,肯定很快就回来的,你坐着等他,我还有事。”说着和我握了手便往楼下走去。

  房里热气未消,桌上有个小塑料电风扇,我走过去摁了开关。这时发现锋哥留的纸条,说他到附近菜市场买菜,叫我稍等。我坐到桌前的椅子,写字桌上的玻璃板下压着一张稿纸,锋哥独特的字迹龙飞凤舞跃然纸上:

  没有窗帘的房间,一目了然的家当,飘忽不定的意境,似醉非醉的主人--构成了你眼前这一幅零乱不堪,令人不可思议的场景。

  这就是我的家,这又不是我的家。境际不达人意,世事多磨难。内外多指责,谁能知我心。

  大自然创造了我,命运把我如此定格。只能好好去吃酒,去作文,怎样便怎样。

  好一幅狂人自画像,这便是锋哥调来海口后境遇的真实写照和心态的自我表白吗?我边看边忍俊不禁哈哈自笑。“老哥乐什么呢?”我正自笑,锋哥回来了。“我呀,笑一个狂人”,“狂人在哪?”,“在玻璃杯下。”我用手指了指桌上的玻璃,他凑上来见我指他的诗,便也会意地哈哈笑了起来。

  锋哥买回的是五六根猪排,两把西洋菜。他提到房外的水龙头麻利洗净,整条排骨也不斩一斩便丢进钢制小锅,点燃起酒精炉,我和他便相对而坐,打开一瓶海口大曲对饮起来。这种情景与他当年在县里迎来送往,坐空调包箱,吃香喝辣的相去二万八千里,判若云泥,反差太大了。

  屋里的热气尚存余温,加上炉火一烧,白酒下肚,我俩很快浑身大汗淋漓。但这一点没影响锋哥喝酒的情绪,索性除去衬衫,光膀频频邀我举杯。城里的锋哥也许太孤寂、太苦闷,抑或随遇而安,喝酒的精神状态这么的好,可从来没见过。酒渐渐喝深了、渐渐进入状态了,他才断断续续向我吐露一些到省城后的无奈:到了省城的锋哥可吃了不少苦头。都说安居才能乐业,都一年多了,他还居无定所,单位没有房安排,只好四处租房,像模像样的房住不起,只好到城中村去租廉价房,一年里已般了三次家。工作压力也挺大,常常加班加点,有时太晚了回到家懒得动手只好吃方便面。最苦恼的是很难融入海口的闾巷烟火,在城里人的眼里,他只是个“村八”。

  听到“村八”这个词时,我问他,好端端的你怎么被称为“村八”?他说“村八”是海口城里人对乡下人的戏称,只要你是从下面调上来的,海口人都往往会叫你村八,虽说是贬义,但一般是善意的戏称而已,但用在骂人时就得另当别论了。刚来时,他也很反感这种戏称。有一次和几个同事喝酒,一个比他早几年进城的同事无意中叫他“村八”,他登时火冒三丈、刷地站起来,指着那同事鼻子说:“海口人就不是‘村八’?二三百年前,这地方只是南渡江出海口边上的一个村落而已,只是这里的港湾优良,吸引了南来北往的商贾,人多了便发了市、有了街,渐渐才成了城。时至今日,这些村落依然在,成为一个个城中村庄,要说‘村八’,他们是老‘村八’,我们还是新‘村八’呢,新‘村八’老‘村八’都是‘村八’。”那憨态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十多年过去,真乃弹指一挥间。现在的锋哥,房子有了,小车也开了,还混了一把副总的轿椅。每当夜幕降临,锋哥喜欢伫立阳台上,俯瞰海口的万家灯火,这时他觉得自己完全已融入海口的都市生活,可以大摇大摆行走在海口街头了。

  写到这里,我已经收起笔,突然想起上个月到海口办事,傍晚和锋哥散步在蓝天路,远远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村八,村八”我俩回过头看,原来是锋哥住过那个龙歧村的蒙老板在叫锋哥,锋哥也热情迎上去和他握手。蒙老板双手摇着锋哥的手说,听说你混出个模样了怎么就忘了我们村呢?我们村风水好你才发得起呢。现在村里街道宽了,路也平了,你该回去看看呀。锋哥应着连连说一定回去一定回去,并要拉他去喝两杯。蒙老板说有事不喝了,便匆匆走去了。

  [ 浮世逸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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