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县举办的第四届渔民节上，哩哩美渔歌创作大赛是其中的重头戏。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哩哩美渔歌的诞生，绕不开临高特有的女子馆。近日海南日报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在临高新盈镇龙昆村一带，还存在20多个与哩哩美渔歌相生相伴的女子馆。 　　女子馆里的情爱故事，为渔家生活增添了浪漫情调。生长在临高的渔家姑娘长到16岁左右，父母就允许她和年龄相仿的三五个好姐妹们一起住进村里的女子馆，渔家小伙子们就会相约上门逛馆，渔歌哩哩美就成为他们交流最好的语言，他们用即兴对歌的形式来选择并考验意中人。 　　女子馆 　　对歌 　　结姻缘 　　文\海南日报记者 王勇  　　“什么生果像鞋底？什么结果弯像梳？什么开花成双对？”，“丝瓜生果像鞋底，扁豆结果弯像梳，夫妻拜堂花一对”。这是当下临高哩哩美渔歌中最常用的男女对唱唱词，它的产生与当地一个独特的民俗有关，那就是渔民们谈情说爱要到女子馆。 　　逛馆对歌结姻缘 古风犹存 　　听过女子馆的故事越多，海南日报记者越想亲眼看看女子馆。在女子馆渐渐淡出之际，在新盈龙昆村的采访中海南日报记者意外中惊喜获悉村里还存在着女子馆。 　　女子馆的存在并不太张扬，因为在村民们的观念中，设女子馆和逛馆都是一种含蓄的恋爱方式，因此外人知道的很少。在一位热心阿婆的带领下，记者在村西的一排老屋里见到了久闻其名的女子馆。女子馆设在三进房的最外间，二十平米的地方摆了三张床，屋内还安装了电视。 　　女子馆的主人是一位年近50岁的单身阿姨，名叫陈妚八，丈夫11年前去世，自己带着5个孩子。前些年为了给大女儿找婆家，自己在家设了女子馆，这里也就成为附近姑娘们聚集的好地方。陈妚八说，大女儿和二女儿先后通过女子馆找到了婆家，但小女儿在外面打工，已不喜欢这种形式。 　　在陈妚八的印象中，现在到女子馆来住的姑娘多是没有出去上学，没有出去打工，在此土生土长的，她们仍沿袭上一辈的婚恋方式，在女子馆里寻觅意中人。唯一的区别是，现在姑娘和小伙子在一起娱乐的方式更多一些，不像以前只有对歌。 　　记者和陈妚八正聊时，一名20岁左右的姑娘推门进来。陈妚八介绍，这位姑娘名叫王妚有，是自己邻居的小孩，也是在这个女子馆里找到意中人的。王妚有在这里认识了新盈安全村的一个小伙子，通过交流发现对方诚实可靠，就嫁了过去。 　　在新盈龙昆村一带，像陈妚八家这样的女子馆共有20余个。上一辈老人还是希望子女能在女子馆发现意中人，然后经过说媒提亲送聘礼，热热闹闹地办婚事。 　　新盈镇龙昆村63岁的黄母黑老人告诉海南日报记者，女子馆可以让男女双方充分了解，自由恋爱组成的家庭更稳固，她说自己就是在村里的女子馆看上自己现在的丈夫的，结婚后她连生了5个儿子，婚后生活幸福，成为众人羡慕的家庭。 　　远海捕捞催生女子馆 　　临高县文联主席陈耀辉介绍，临高新盈、调楼沿海一带的女子馆一般都设在村里单身老婆婆家中，馆内设施比较简单，一间房一个大通铺，几个渔家女或带着被子或什么也不带，在傍晚时分住进去，几个人嬉闹聊天等待逛馆的男青年。 　　也有父母为自己待字闺中的女儿设女子馆的，一般会选择老房子，简单地安排好住宿条件，就让女儿约好姐妹一起住进来。 　　临高哩哩美艺人林华说，女子馆一旦设定，就像“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只换姑娘不换馆，出嫁一批就会又来一批待嫁的，为的是方便附近村庄的男青年能准确地找到位置。 　　女子馆要吸引男青年，但并不是谁都能进女子馆。渔家小伙子逛馆也不是明目张胆，一般选择在夜里11点左右，趁着月光或提着灯笼。 　　看到外面有人来，姑娘们就会立即把门关紧。小伙子们急着想进门，姑娘们就开始故意刁难，用哩哩美出谜语让他们猜，如果答不出就紧追不放进行挖苦。 　　如果有小伙子机智，能给出满意的答案，姑娘们就开门让大家进来。机会来了，小伙子们也更得劲了，努力展现自己，唱歌、跳舞、买零食，向意中人献尽殷勤；如果姑娘们看不上来逛馆的小伙子，也会坚决不开门，碰壁的小伙子只能接着逛下一个女子馆。 　　在女子馆里彼此情投意合后，男女双方可以支走同伴享受二人世界，也可以到沙滩、树林继续谈情说爱。 　　“女子馆的交往只是第一步，要想进一步发展，还必须征得父母同意，请媒人上门提亲，送聘礼，完成一系列复杂的礼节后，一桩完美的姻缘才算有结果。”民间文化学者邓天庆说。 　　逛馆多了，一些小伙子也有经验了，姑娘们看不上，就“赖馆”，用厚脸皮和耐心赢机会，时间一久总有姑娘招架不住纠缠。 　　也有逛馆时，两只不同村的“队伍”相遇在同一个女子馆，此时双方都不会让步，这不仅涉及到自己的尊严，更涉及到一个村庄的尊严，于是一场智力和“武力”的比拼在所难免。于是，横刀夺爱的故事一幕幕上演，胜者抱得美人归。在新盈古港常听到这样的爱恨情仇故事。 　　邓天庆认为，女子馆的产生与渔业生产的发展关系密切，移民南迁临高有720年的历史。在渔区男主渔，女主家，当远海捕捞作业逐渐普及，男人长期在海上作业，很难接触到女性，而缺少男性待嫁渔家女只能凑合一起，既谋集体生活乐趣，又可解男人寻偶之苦。女子馆就应时而生了，临高的女子馆大概有300年左右的历史。 　　陈耀辉说，女子馆走出了恋爱自由的一大步，但它的出现却与守旧的封建思想有关。在旧时代，渔家女不得抛头露面，更不得随意与男子接触，女子馆成为他们谈情说爱的唯一场所。 　　对歌对出好姻缘 　　现年81岁的新盈哩哩美歌后黄金奎说，村里老人说，女子馆这一风俗已流传很久。到了年龄，父母也把她送进了女子馆。而黄金奎和自己丈夫也是在新盈下村的一个女子馆里相识相恋的，当年18岁的她和19岁的林同修一见钟情。 　　认识两个月就结婚，和现在“闪婚”相比也毫不逊色，但这段因女子馆而起婚姻已经持续了63年，他们共养育了9个孩子，6男3女，最大的今年60岁，最小的32岁，堪称传奇。 　　说起当年的相识，81岁的黄金奎还是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们的认识也是从对歌开始。”黄金奎回忆，当年她在姐妹的邀请下住进了女子馆，第一天晚上林同修就来逛馆，她看到林同修身体魁梧，诚实诚恳就心生爱慕。 　　“你要想进来，就买东西给我吃，你不送吃的，我就不高兴。”看到林同修敲门，黄金奎亮起了歌喉，即兴唱起了哩哩美。 　　“今夜顺口问妹你，是否和哥我同心？香水肥皂买齐全，柔纱丝布随你穿。”看到黄金奎有意思，林同修大胆地试探。得到回应后，林同修赶紧到集市上买来甜糕、海螺等零食，趁着开门接零食的机会，林同修顺利地进了女子馆。 　　“妹哎，要量就量田地，看那块宽窄，要画就画山水，看谁画最好？”“哥哎，要量就量田地，小妹田最宽。要画就画山水，小妹画最好。”进馆后两人就成为焦点，一唱一和大胆传情。 　　82岁的林同修说，“当年感觉金奎秀气又勤劳，肯定会当好家。”只要没出海，他就往女子馆跑。随着两人感情增进，唱的渔歌也不同。林同修现在还记得当年唱过的一首情歌，“井水干枯泉水断，咱俩不各奔东西，江河断流溪水干，咱俩也不会分手”，“兄妹相爱甜蜜蜜，哥怎能舍得放弃？藤缠树干紧绷绷，哥怎能忍心走开”？ 　　林同修的这首歌也让黄金奎想起了一首《甘愿待天亮》，两人不禁当着海南日报记者的面激情对唱：“妹哎，明月在十几，咱携手去玩，月斜影子移，咱才携手归”，“哥哎，咱俩回到家，没地方够睡，相挤也甘愿，甘愿待天亮”。 　　爱情浪漫，婚姻却很现实。婚后二人立即就面临沉重的家庭负担，林同修出海打鱼，孩子一个个出生，为补贴家用，黄金奎白天在新盈港当搬运工，晚上替人织网。生活的艰辛，让唱哩哩美成为渔民少有的快乐之一，每逢有朋友结婚，林同修和黄金奎都会被邀对歌。 　　对于已婚男女，对歌内容往往就会变成对对方的担心。“十指尖尖敬一杯，哥去采海丰收回。过港野花哥别采，在家更有桃花美”。 　　林同修聪明好学，黄金奎勤俭持家，二人同心努力，也修造了一艘40吨的大船，日子慢慢好起来。他们也成为远近闻名的模范夫妻。 　　林同修说，现在村里已不再设女子馆，年轻人谈恋爱更愿意去咖啡厅，娱乐的方式更多的是看电视听音乐，而不是情意绵绵的对歌。这一流传数百年的渔区风俗正在渐渐淡出。 　　本版图片由海南日报记者 李英挺 实习生 李健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