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南日报记者 彭青林   　　在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中，存展的唯一一件来自海南的琼崖革命历史文物，是来自海口市灵山镇仲恺村的一面红旗，内容是冯白驹亲笔题写的“海口市郊第二区仲恺乡农民协会”十四个大字。它是大革命时期闻名全琼的一面农民运动革命旗帜，是琼崖革命“二十三年红旗不倒”最有力和唯一的历史实物见证，被周总理称为“海南的革命之宝。” 　　海口市灵山镇仲恺村近百年的革命历史，都浓缩在一座庙宇、一面旗帜里。 　　走进仲恺村的关圣庙，这里也是“仲恺乡农民协会旧址”，墙上一面高高悬挂的镜框特别引人关注，镜框里是一面红旗，上面写着“海口市郊第二区仲恺乡农民协会”，14个有力的大字是85年前冯白驹亲自题写。从那时起，这座庙宇就被赋予了新的意义，仲恺村的革命历程就和琼崖革命的红色星火一样，从未停息过。 　　其中的许多故事，就发生在这座关圣庙里，围绕着这面红旗展开。 　　旗帜诞生 　　1926年初，冯白驹在同学、共产党员李爱春的介绍下从上海回到海南参加革命工作，担任海口市郊农民协会办事处主任。根据党组织尽快把郊区农民组织起来的指示，冯白驹选择了工农基础都比较好，革命热情高，在大革命工人运动中有突出表现的罗陈和橹梧两村（两村解放后合并改名仲恺村）作为海口市郊农民运动的试点。 　　1926年4月30日，两村村民在关圣庙内宣告仲恺乡农民协会诞生，选举冯白驹为主席，还组织会武术的村民成立了农民赤卫队。当年曾参加过海口泥水工会和仲恺乡农民协会的唯一健在者、今年已99岁的周荣福老人回忆，农民协会成立的当天，关圣庙门口悬挂起“海口市郊第二区仲恺乡农民协会”的招牌，庙内供奉的关公塑像已经搬走，中间的神龛用竹壁掩盖，竹壁上张贴着“一切权力归农会”的革命标语，中间挂着“海口市郊第二区仲恺乡农民协会”的会旗。 　　这面会旗由冯白驹亲自书写，由村里10多位妇女集中在关圣庙里，用黄线在一块红布上一针一线的绣成。 　　为什么要用“仲恺”来命名呢？一直致力于收集研究村史的仲恺村人、省政府原副秘书长郭绍明说，一是当时用人名命名组织比较常见，如当时周边村庄的农协也有以“中山”、“列宁”命名的；二是廖仲恺先生于1925年遭暗杀，农协成立前的4月23日正是他的诞辰纪念日，当时的媒体大量刊登纪念文章。郭绍明认为，冯白驹也许正是看了这些文章，深受廖仲恺先生的革命精神感召，萌生了以“仲恺”命名两村农民协会的想法。 　　据周荣福回忆，当时参加农协成立大会的除了冯白驹和两村村民，还有海口市总工会主席林平和许多工人代表、郊区农民协会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府海地区学校支援农运工作的学生及附近村庄的农民共500多人。农民赤卫队拿起长矛、大刀在关圣庙前进行操练，工人文艺宣传队和学生文艺宣传队也在两村演出宣传革命。 　　农协成立的第二天，两村群众就参加了五一国际劳动节海口工人游行，随后，在冯白驹的支持下，做了几件轰动一时的“大事”：当年7月，在冯白驹和农会的支持和引导下，两村妇女、姑娘集体剪掉长发，留起短发，一齐到新市墟逛街，在海口东郊一带村庄引起轰动，推动了海口农村的妇女解放运动。1926年9月，冯白驹以仲恺乡农协为骨干，带领海口市郊农民开展“反霸护田”斗争游行取得胜利，迫使大地主吴为藩退回强占的市郊农民土地并当众赔礼道歉，轰动了整个琼北地区，两村周边的许多地主、富农都主动减租减息。 　　仲恺乡农民协会是当时海口市郊成立的最早的农协组织之一，特别团结、斗争有力，又取得了几次有影响的斗争胜利，使得许多尚未成立农协的村庄都纷纷派人前来两村学习取经，关圣庙里还举办过数期农民运动讲习班，由冯白驹亲自授课，有力推动了海口市郊的农民运动。至1926年7月，海口市郊所有乡村都宣告成立了农民协会。仲恺乡农协作为其中的示范和榜样远近闻名，“海口市郊第二区仲恺乡农民协会”会旗也成为全琼闻名的一面农民运动革命旗帜。 　　保护红旗 　　1927年，海口发生“四·二二”反革命大屠杀，大革命转入低潮，冯白驹也离开海口，秘密藏匿在两村。一天，党员郭秉余、洪世珍和农协委员林鸿发、郭绍秀，与冯白驹一起研究如何保护好农协会旗。他们在关圣庙的关公塑像下做了一个暗箱，把会旗藏在里面，外面封死不让人发觉。正在此时，国民党乡长也带人来搜查会旗，大家急忙把冯白驹藏在关公塑像神龛下面，其他4人假装拜神。由守庙人应对说，两村农会的旗子已被来此开展农运活动的青年学生拿走了。骗走了国民党，郭秉余等人假戏真做，在关公像前宣誓，“绝不出卖革命，决不让敌人取走红旗”。 　　不久，冯白驹打扮成外出扫墓的村民，在农协会员的护送下前往根据地。虽然没有冯白驹的直接领导，但两村群众仍坚持革命斗争，远近闻名的农协会旗就成为这一时期斗争的焦点。 　　1928年以后，琼崖革命陷入低潮，两村所在的海口市市郊第二区东新乡，恶霸土豪的反革命气焰十分嚣张，不但组织民团骚扰，还前往海口市政厅和东新乡政府集体请愿，控告两村是“共产党村”，收藏农协红旗。当时新上任的反动乡长要求两村甲长李润春（地下共产党员）限10天内交代谁是共产党，并交出农协会旗，否则就要请兵前来“围剿”。仲恺乡党支部研究对策后，由李润春以送礼为名，当着这个乡长的家人警告他说：“两村原来是有一面农会会旗，但被搞农运的学生仔带走了。现在谁还敢收藏什么会旗，难道不怕死吗？至于有没有共产党，我确实不知道，即使是真的知道我也不敢对你讲。东新乡有谁不知道两村的人很团结、很齐心，村里父老曾讲过，谁抓两村的人，他们就抓谁的老婆和孩子，谁敢杀两村的人，他们就一定给两村人报仇。所以，我要是将谁是共产党告诉你，这个甲长不当也罢，可我的全家老小都没命了。”这个乡长听后，十分害怕。经过这次上门警告，他再也不敢追查两村的共产党和农会会旗了。 　　1929年5月，由于叛徒的出卖，郭秉余在海口一处建筑工地被国民党军警抓走。据时任仲恺乡党支部书记郭秉余的孙子郭文信回忆，敌人并不知道他的地下党员身份，而是逼他交出仲恺乡农民协会会旗。在严刑逼供下，郭秉余被打得遍体鳞伤，但他坚贞不屈，始终回答不知道会旗的下落。7月下旬的一个晚上，敌人为杀人灭口，将与省委特派员黄学增共同关押过的郭秉余等人绑到五公祠附近的一条河边枪决。不知什么原因，枪响后郭秉余没有被打中，他乘机倒入河中，奋力潜入水中游往对岸。死里逃生后，他立即派人赶往澄迈县找到冯白驹，第一个告知了中共琼崖特委机关已被敌人严重破坏，省委特派员黄学增和特委主要领导人已经牺牲的消息。随后，王文明、冯白驹为首的新的琼崖特委机构组成，延续了琼崖革命的火种。 　　红旗进京 　　1950年5月1日，海南岛解放。时任海南区委书记兼海南军事管制委员会副主任的冯白驹在接见两村代表林鸿发、周发菁时第一句就问：“当年的农协会旗还在吗？”听到肯定的回答，冯白驹高兴地说：“党中央对琼崖地方革命总的评价是：孤岛奋战，坚持二十三年红旗不倒。可是，我查了琼崖地方所有保存下来的革命红旗，哪一面是保存了23年的？只有你们两村农协的这面红旗才是。这面红旗就是琼崖革命二十三年红旗不倒最有力的历史见证，它不仅是你们两村的无价之宝，也是海南革命最宝贵的文物。” 　　当年8月，冯白驹接到去北京向党中央和毛主席汇报海南情况的任务。区党委常委会议决定将农协会旗作为送给党中央的礼物，作为琼崖革命23年不倒的革命红旗的代表，并由时任区党委宣传部长陈克攻前往两村采访组织这面红旗的材料。10月，中共琼山县九区区委和人民政府在两村举行会旗交接仪式，两村群众从当年仲恺乡农民协会会址、也就是关圣庙的关公塑像下把保存完好的会旗取出，敲锣打鼓转交给了陈克攻。 　　1950年11月上旬，冯白驹来到北京，在向毛泽东、刘少奇、朱德和周恩来等中央首长汇报海南的情况后，将仲恺乡农民协会会旗打开给中央领导观看，介绍了这面红旗保存下来的经过，获得许多中央首长的称赞。时任政务院总理周恩来指示筹建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的负责人将这面红旗收存起来，并说，这是海南的革命之宝，也是中国革命的重要历史文物，将来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开馆时，一定要把这面红旗放在显著的位置展出，让全国人民参观，让更多的国内外朋友都来看一看。 　　今天，在仲恺村农民协会旧址里悬挂的红旗只是上世纪90年代村民们到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参观拍照回来制作的复制品。但这面遥远的旗帜仍然是这座村庄的人们最骄傲和自豪的革命历史的有力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