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伍立杨 　　6月24日，杭州西湖正式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成为中国第41个世界遗产。据了解，西湖是以文化遗产中的一个分支———文化景观成功登录。 　　“三面云山一面城”的西湖，除了其秀丽外，在深厚的中国古典文学、绘画美学、造园艺术和技巧传统背景下，展现出东方景观设计自南宋以来讲求“诗情画意”的艺术风格。古今文人雅士，在这里留下了许多歌咏美丽西湖的诗词名篇；天时、地利、人文等诸多综合因素，将西湖塑造为人间天堂。不论何种季节，也不论雨雪阴晴，西湖总能将它的大美变幻到极致。 　　西湖流变轨迹的大概 　　西湖在杭州之西，是以得名。其周长十五公里，三面环山，东侧是冲积平原。旧称武林水、钱塘湖、西子湖，宋代始称西湖。湖中有苏堤、白堤，分水为里湖、外湖、后湖，以十景驰名中外。 　　名城杭州之有今日的名誉和地位，多半要拜西湖之赐。从地理上而言，西湖的前身，是由海湾的泻湖变成。西湖原属天然湖泊，唐代以前称为钱塘湖。隋朝因开掘运河，杭州跃升大型商业城市，人群聚落增多，西湖成为饮用水的要区，“西湖甘水，殆遍一城”。 　　白公苏公  前后两高峰 　　白居易和苏东坡，一唐一宋，前后辉映，将西湖的人文内涵推至一个令人景仰的高峰。他们不特是文艺的作手和妙手，也是勤政和行政的能手和高手。 　　白堤、苏堤，含有施政为民生的考量在内。 　　唐代名诗人白居易，跟西湖结下不解之缘。他在杭州刺史任上三年多，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和西湖朝夕相处。留下诸多有关西湖的诗篇，而其焦点集中在《西湖留别》之中。诗中说：征途行色惨风烟，祖帐离声咽管弦。翠黛不须留五马，皇恩只许住三年…… 　　全然是依依惜别的心境，三年多时间实在是倏忽而过。那里的绿荫，水上红藕相伴的画船，湖边常有的歌宴……所以他说整个杭州，无处不值得留恋，最难惜别的却是西湖，调任离开的那一天，不断地向着西湖频频回首。 　　白居易在任上一是解决百姓饮水问题，一是修建拦湖大堤，堤在石函桥附近即今少年宫一带，比原来的湖岸高出数尺，地形差距至今尚能辨认。后人为了纪念，把从断桥到平湖秋月的这条堤称为白堤。 　　苏东坡先曾在杭州任通判，十多年后又在杭州任知州，无论行政还是文化建设上，颇多神来之笔。筑堤建桥，事关民生，留下至今鼎鼎有名的苏公堤（苏堤）。他的《饮湖上初晴后雨》———“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则是小学生都能朗朗上口的千古名篇。西湖与西施，美人美景，令人悬想不尽。苏轼用心治理西湖的沼泽化倾向，着手制订疏浚西湖的方案，向朝廷上递奏章《乞开杭州西湖状》，其中讲述西湖必须疏浚的许多道理，充满真知灼见。 　　郁达夫对此概括与升华道：“江山也要文人捧，堤柳至今尚姓苏”。 　　现代人文的趣味扩展 　　现代文学的大手笔郁达夫先生，也是西湖精神的某种化身，鲁迅劝他不宜移家长居杭州，有谓“坟坛冷落将军岳，梅鹤凄凉处士林”的名句，因某种社会化的原因，而将西湖人文风景染上凄凉的色彩，但这并未阻止郁达夫的脚步，西湖的山水幽径，处处印着他不倦的屐痕。 　　他的小说名篇《迟桂花》，是以西湖的名花为主题来结构故事，今之西湖边有景点“满觉垅”，人称“满垅桂雨”，系新西湖十景之一。《抱朴庐梦影》，同样是以西湖葛岭抱朴庐为故事生发的背景地。《花坞》，其所描述的地方，实际就是今之有名的杭州西溪湿地。 　　西湖边上的风雨茅庐，今天看来也是一所高档次的房屋，但郁达夫偏要命名为茅庐，其间有丰厚的诗意垫底。正屋轩敞，回廊木柱，中西合璧，庭院旁边的花园，月桂和芭蕉摇曳出清幽的雅致。可惜这栋他和王映霞的爱巢因两人的性格冲突而遭灾，不到一年就变卖转手他人，现存的风雨茅庐是杭州市文物保护单位。 　　现代文学的另一大名家徐志摩先生，与西湖同样渊源不浅，徐志摩为人情热似火，深情而阳光。1930年代初，储安平编杂志向徐先生约稿，身在北平的徐氏还念念不忘江南的妩媚。储先生说“我在西湖时，曾装了一袋桃花寄给他过。”真是罕见的雅人深致。徐志摩也多次或匆匆或休闲的领略西湖风月，他和胡适、朱经农等相约在西湖休闲，被他欣悦地称为“寻快活”，他曾与友人远眺湖影，由衷赞曰：“清绝秀绝美绝，真是理想的美人，随她怎样的姿态，也比拟不得的绝色。”可谓推崇备至了。 　　柔美景象与铁血刚肠 　　天时、地利，诸种综合因素，将西湖塑造为人间天堂。不论何种季节，也不论雨雪阴晴，西湖总能将它的大美变幻到极致。 　　冬日简约萧疏的梅枝投影，夏天弥望无尽的荷塘碧色，秋夜浸透月光的沁入心脾的丽影，阳春三月，不用说，莺飞草长，杂花生树……阴晴众壑殊，心情放飞难以羁绊。 　　同为江南胜景，脍炙人口的苏州园林讲究很多，首先是布局尚不能对称，而须错落，必有假山与池沼的衬托；尤须讲究花草树木的映衬，以及近景远景的透视效果。其间潜藏着大量人工精心的配置。相较而言，西湖的山水美学，比之江南园林，则胜在其包容性。山水湖泉，错落穿插，乱峰簇拥，相映成趣。实为一幅大自然神奇泼墨山水画。 　　现代园林艺术巨擘陈从周先生以为，西湖过去有“十景”，将来当有更多的好景。所谓“十景”是指十个不同的风景欣赏点，有带季节性的如“苏堤春晓”、“平湖秋月”；有带时间性的“雷峰夕照”；有表示气候特色的“曲院风荷”、“断桥残雪”；有突出山景的“双峰插云”；有着重听觉的“柳浪闻莺”等等……陈先生说：“孤山，本来不大，如果重重地满布建筑物的话，是否会产生头重脚轻失调现象。同济大学设计院在孤山图书馆设计方案时，我就开宗明义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即使不得已在实际需要上必须建造，亦宜大园包小园，以散为主，这样使建筑物隐于高树奇石之中，两者会显得相得益彰。再其次，有些风景遥望极佳，而观赏者要立足于相当距离外的观赏点，因此建筑物要发挥观赏佳景作用，并不等于要据此佳丽之地大兴土木，甚至于踞山盘居，而应若即若离地去欣赏此景，这就是造园中所谓借景、对景的命意所在。”  　　林语堂《苏东坡传》慨叹：“我常想，倘若西湖只是空空的一片水，没有苏堤那秀美的修眉和虹彩般的仙岛，以画龙点睛，增其神韵，那西湖该望之如何?” 　　这一慨叹，也约略道及西湖之美的综合性。 　　宋代诗人林逋（林和靖），他的墓地在西湖的小孤山，他的生命中最有价值的部分，以及他的诗作之精髓，均与西湖密切融合。他出生于杭州，后来隐居于西湖，植梅养鹤，聊以自娱，大约他的精神全盘灌注于西湖的山水，因此终生未娶，留下“梅妻鹤子”的典故。他的作品风格清幽，尤以咏梅诗最为显眼。其中《山园小梅》：“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林逋“梅妻鹤子”的典故，仍为今天的诗词爱好者及画家最爱创作的原型。 　　林逋虽系隐居，但其文名甚隆，地方官定期馈赠粟帛和衣食，他去世后，皇帝宋仁宗赐予谥号，称其为和靖先生，这些的背后，多拜西湖之赐。 　　苏小小则将西湖的幽凄景致进一步深化。她是南齐时候的美丽女孩，跟文雅的贵公子谈情说爱，无奈红颜命薄，因为用情太专，以致郁郁而终。这一切均发生在西湖的霏霏烟雨之中。一位贵公子将她葬在西湖畔，铭曰：钱塘苏小小之墓。 　　六朝时候的民间乐府就有著名的《苏小小歌》，后世的白居易、李贺更是吟咏不尽。苏小小将西湖的意境渲染得烟雨迷蒙。 　　秋瑾革命的基地在绍兴，辛亥革命前五年，起义失败，她在绍兴古轩亭口英勇就义。秋瑾的诗友和挚友徐自华冒着巨大危险，将秋瑾下葬在西泠桥西，岳飞墓前，墓地是她筹资购得。次年清吏试图铲平墓地，不得已迁往绍兴。迨民国肇建，徐自华致函孙中山先生，请求在秋瑾墓地原址筹建风雨亭，1913年，秋瑾灵柩在辛亥党人的迎领下重回西湖。至此，西子湖的山水内涵别增一番炫目的重量。 　　由于历史的渊源，也自然造成了西湖山水内涵的厚度，不仅有令人呜咽幽清的苏小小，也有岳飞像前长跪不起的秦桧夫妇，更有鉴湖女侠秋瑾墓草长青……这是一般园林或大型园林所不能望其项背之处。 　　创建和维护城市之美，人文的因素显然是第一位的。陈从周先生所说的建筑与西湖的辩证关系，委实十分重要。是画龙点睛，还是佛头着粪，这对今天的西湖建设和管理者，都是不小的考验。 　　相关链接： 　　世界遗产，是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世界遗产委员会确认的、具有突出意义和普遍价值的自然景观与文物古迹，是人类罕见的且目前无法取代的财产。 　　据《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对“文化景观”的表述，它指的是“自然和人类的共同作品”，有着“突出、普遍的价值”，英文简称为OUV，意思是存在的罕见文化和自然价值超越了国家界限，对全人类的现在和未来均具有普遍的重要意义，也即景观的自然价值和文化区域的代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