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特约撰稿  金 山 　　新书推介 　　日本女作家林芙美子的长篇小说《浮云》，近日由中央编译出版社出版发行。这是一部以恋爱与反战为主题的作品。在小说中，作家以女性特有的细腻笔触描写了二战中于越南相识相恋的农林技师富冈和打字员由纪子，回到日本后的一段欲罢不能、藕断丝连而又充满痛苦的爱情故事。作品通篇洋溢着透入骨髓的哀悯，深得日本古典美学之三昧，而小说中男女主人公的凄惨爱情和悲惨命运，更是揭示了战争带给人类的巨大危害，反映出了强烈的反战思想。 　　林芙美子与《浮云》 　　林芙美子是日本昭和期的著名女作家。“花的生命是短暂的，而人世的苦难却是漫长的”。她的这两句广为人知的诗句正是其人生经历的真实写照。在她母亲的出生地———鹿儿岛的樱岛，至今仍竖立着刻着这两句诗的文学碑。1903年，林芙美子出生于日本。学生时代，穷困的家庭环境、平凡的外貌，在她幼小的心灵里投下了自卑的阴影。孤独的她常常一个人躲进图书馆，沉浸在美妙的文学世界里，梦想成为一名作家。高中毕业后，她追随到明治大学读书的恋人去了东京，一边打工一边从事文学创作。其间，她曾几次经历情感的变故。痛苦中，文学成了她唯一的追求与寄托。为了生活，艰苦的创作之余，她先后做过女仆、女工、女招待，尝尽了人间的酸甜苦辣。1930年，林芙美子发表了长篇自传体小说《放浪记》，一举确立了在文坛的地位。之后的岁月里，文学成为了她的生活手段，一生共创作了270余部各种体裁的文学作品。 　　综观林芙美子的作品，最具代表性的除《放浪记》之外当属晚年所著短篇小说《晚菊》及长篇大作《浮云》。前者获得了第三届日本女流文学奖，后者则被认为是集林芙美子创作才能之大成的传世之作。从1949年至1951年，林芙美子为写作《浮云》耗尽了心血。她的死，与小说的完成之间，仅仅隔了短短的三个月。这部作品被称为是“日本战后小说中的一部杰出之作”，先后被收录进日本多家出版社的文学作品集中。小说的男主人公富冈，更是被评价为“日本战后颓废精神的最典型代表，是一个可以填补日本战后文学史空白的形象”。 　　1951年6月27日，林芙美子因心脏病发作猝然长逝，年仅47岁。值得一提的是，日本文学巨匠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川端康成亲自担任了林芙美子丧礼委员会的负责人，她在日本文坛的地位由此也可窥见一斑。 　　女主人公由纪子中学毕业后到东京求学，居住在姐夫的弟弟伊庭杉夫的家里，却被在外人看来“忠厚老实”的衫夫玷污，与之形成了一种畸形的恋爱关系。战争中，由纪子为了摆脱衫夫，毅然报名从军，来到了越南大叻。在那里，她邂逅了已有家室的农林技师富冈。作为占领者，他们在享受安逸生活的同时，也不得不忍受难耐的心灵寂寞和对战局走势的不安。在这样的特殊环境中，两个人走到了一起，开始了一段恋情。 　　战败后，富冈和由纪子先后回到了日本，可是富冈却始终走不出战败的阴影，变得颓废而自暴自弃，对由纪子的感情也日渐淡薄。失望中，由纪子自甘堕落、流落风尘，但在内心深处却始终无法忘记富冈。在对越南生活的共同回忆中，他们曾一度重拾旧日的恋情，然而不久富冈又陷入了与他人的情事。万般无奈之下，由纪子重新成为已是新兴宗教组织骨干的伊庭衫夫的情妇。后来，当先后失去了情人和妻子，生活陷入穷途的富冈找上门来时，由纪子心中沉寂的爱情再一次被点燃。她带着从教会偷出的一笔巨款，追随富冈去了屋久岛，最后悲惨地死在这座南疆孤岛上。 　　林芙美子的战争观 　　尽管小说通篇看不到一丝的硝烟和战火，但却处处可以感受到战争的阴影。 　　从作品的结构上看，《浮云》有两条叙事主线：一条是战时的越南大叻，一条是战后的日本。作家为我们讲述了发生在这两个不同时空下的爱情故事，透过曲折的故事我们不难发现她对这场战争性质的认识和态度。 　　首先，在战时的大叻，男女主人公过着难以想象的奢华生活，但却总“觉得自己像是偷偷地住进了无人留守的豪宅一般，充满了不安和心虚的感觉”。无法理解“日本人有什么权力突然闯到这里来，强取豪夺根本就不属于自己的财富？”预感“日本人不可能长久占据这块越南的土地……可怕的报应很快就会以某种形式降临到日本人的身上。”在这部分内容中，我们可以看到作家在两个层次上的战争观。第一，是对战争性质的认识。在她看来，这是一场非正义的战争，其性质为日本人闯进别人的国家掠夺资源，即“侵略”。第二，非正义的侵略战争终将以失败而告终。 　　不久，预感变成了现实。日本战败了！小说的叙事主线也转到了战后的日本。在这条主线下，作家向我们展示了战争带给人的心灵创伤以及它的罪恶与危害。有人说，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的确，在人类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战争就像是一个可怕的恶魔如影随形。尽管战争的目的各不相同，但却总是伴随着杀戮、毁灭、破坏和伤亡。更为可怕的是，在硝烟散尽之后战争带给人的痛苦并不会立刻消失，而是要长久地困扰人类，给人的身体、心灵造成巨大的伤害。这种伤害在《浮云》这部作品中体现得可谓淋漓尽致。发生在战时的恋情，在战后仍久久地困扰着双方。透过小说，我们看到了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一个个消失的灵魂和肉体。而作家对于战争的态度———反战，也通过她的故事，鲜明而深刻地传递给了我们。 　　警钟为谁敲响 　　既然战争是罪恶的，会带给人类无尽的灾难，那么它又是如何发生的呢？透过小说我们不难看到，在作者的眼中，战争的发生有其直接原因和深层原因。所谓的直接原因，在于日本人闯入别人的国家“强取豪夺根本就不属于自己的财富”。他们的“盗取他人资源”的行为，实属“鸡鸣狗盗之事……”，是出于人类贪婪的本性。而深层原因则是在于日本民族的民族性。在小说中，作者多次提到民族性的问题。在她看来无论是人类，还是植物都是具有民族性的。“植物只有在生养它的土地上才能长得枝繁叶茂，如果离开了故土，便很难长得好。”而“人类自身也同样适合这一法则。”在作者的眼中，日本发动战争的深层原因，是由于日本是一个“没有教养的民族”。在她看来，越是像日本这样“没有教养的贫穷民族，越喜欢战争。” 　　经历了战败、饱受战争创痛的林芙美子，在《浮云》这部小说中所表现的正是这样一群失去了民族自信心，内心彷徨、焦虑、绝望，对前途充满不安的形象。而这或许也正是她将战争归咎于日本民族的民族性的原因所在。 　　在《浮云》的后记中，林芙美子写道：“在写作的过程中，我有意识地去表达一种自己心中的道德。”希望“在所有的幻想全部破灭之后，会有新的希望产生出来，这便是这部小说的篇名产生的缘由”。然而透过整部小说，我们所看到的却都是消极、堕落、困惑甚至是绝望。从这种意义上说，作者的目的只达到了一半。她成功地为我们描绘了一个所有幻想全部破灭了的世界，却没能让我们看到新的希望，但她的写作再次向世人敲响警钟。   （本文作者为该书的译者，现为海南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