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过杭州西溪，再游嘉兴乌镇，发现同为江南水乡，乌镇与西溪却完全不同。西溪是瘦削清减的仙子，美得清雅出尘；乌镇是活泼喜乐的渔女，美得亲近平和。五月的一个明媚下午，摇过水路，行过小桥，穿过青石巷，走马观花游览了乌镇，发现她的美丽与生俱来，不愠不火、不浓不淡、不娇不蛮，是那么的恰到好处，让人欢喜。 　　认识乌镇，是从景区大门外的一尊雕塑开始的。 　　那是两位蓬头赤脚，衣袂飘然，笑意盈盈的神仙，一位手持莲叶与荷花；一位手捧竹盒，盒中蝙蝠欲飞，腰间还挂着一个酒葫芦。原来，这是乌镇的和合二仙，象征着“和合美满”，这几乎是所有中国老百姓眼里的好日子。 　　在乌镇，连神仙也变得如此俏皮可喜，还未进入景区，就先拉近了与游客的距离。 　　历 史 　　导游解说后，我才知道这里仅是乌镇的一部分。原来，乌镇被两条十字形的内河水系分成东南西北四个区块，当地人称东南西北栅。我们的行程从乌镇西栅景区开始。 　　西栅景区纯木制的大门飞檐走壁，雕花精美，檐上蹲着神兽，还有几只跃过龙门的鲤鱼；门楣上书有“西环浙水”四个大字，四周雕花环绕，松竹梅兰、大象、神鹿、喜鹊、仙翁等，雕工精美，造型却是稚拙浑朴。 　　要深入乌镇西栅居民的生活中心，得乘船经水路，抵达彼岸。船有摇橹，也有电瓶船，水路很短，岸边垂柳依依，白墙黑瓦的木屋枕河而建，接踵相连。还没看够美景，懵懵懂懂就到了岸上。 　　甫一上岸，一家船坞吸引了我。几艘初步完工的小船在晒着太阳，船坞的工人忙活着，根本不理会我好奇的目光，有几位当地的老人在船坞旁的凉亭里聊天，他们无视周遭穿梭来往的游客，一派气定神闲、怡然自得。 　　也许，乌镇的历史太久远了，这里人文丰厚，将军、英雄、文人、大商贾，代有才人。乌镇已习惯了人们关注的目光。　　 　　导游介绍，乌镇东边的谭家湾古文化遗址考古表明：大约7000年前，乌镇的先民就在这里繁衍生息了，也就是从新石器时期开始，乌镇始有文化，且至唐朝正式有“乌镇”之名。　　 　　文学大师茅盾曾在文章中这样介绍乌镇的由来：“我的家乡乌镇，历史悠久，春秋时，吴曾在此屯兵以防越，故名乌戍，何以名‘乌’，说法不一，唐朝咸通年间改称乌镇。”　　 　　所以，乌镇的河水流经千年，载走多少 　　人间浮沉、悲欢离合，以及繁华枯荣，那黑黑的河泥里，埋葬着多少乌镇的故事，又化作滋养乌镇人的清流。怪不得，乌镇人那么大气，任五湖四海的陌生人在他们生息之地走来走去，却依然是乌镇自己。 　　民 俗 　　要说自然风光，乌镇远不及西溪之秀美清雅；要说人文，乌镇亦不及西溪之风流。但乌镇美的是红尘俗世，是那些烟火民风中的质朴温暖。　　 　　在乌镇，印象最深刻的是专属于乌镇，保存完好，又自然展现的民风民俗。　　 　　蓝印花布、木雕竹刻、手工酱园、三白酒、麻糍、皮影戏、天下第一锅……行程中，乌镇的生活，也如乌镇的河流一样，在眼前流动起来。 　　创始于宋元泰年间的宏元泰染坊，还保存在那里。染坊内，高高的架子上，挂着各色染布，红黄蓝紫，最多的还是蓝印花布，上面是各种花草图案，密密簇簇的。这些花布，垂在阳光之下，晾晒的仿佛不止是乌镇的风情，而是整个中华民族的风情，一种怀旧的中国风。游客们到了这里，总会忍不住在花布间穿梭，拍下许多相片。 　　穿过晾晒染布的庭院，就是染布作坊。乌镇人就在作坊里现染了蓝印花布，挂起晾干，立时可取。他们突破了传统的印花范围，将一些可爱的卡通人物，也印染在白布上，吸引着游客购买。一位老人在那里表演印染工艺，有好奇的游客想学习，他和善地让出位置，在一旁微笑着指点游客操作。 　　从宏元泰染坊走出来，一路上还有乌镇过去的生活，能装下几个成人的“天下第一锅”，大铁锅基座上刻着“同治五年”的字样。还有“天下第一刀”，这把巨大的菜刀，安放在一块巨大的菜板上。铁锅和大刀都是创办于明代嘉靖年间的亦昌冶坊用生铁铸造，坚如磐石，它们安然地走过中国动荡混乱、战祸频仍的近代。切乱世作菜，盛风雨如汤，燃烧数千年的智慧，“煮”出了如今乌镇人幸福恬淡的生活。 　　叙昌酱园，也是我非常喜欢的一处景点。其实，它原本就是乌镇人生活的一部分，只是时光久了，便成了景观，让人看出趣味来。酱园里，几百个大肚陶瓷坛子整整齐齐地排放着，里面盛放着等待日晒发酵的酱料，坛口覆盖着薄薄的蚕丝絮，上面再盖着尖顶宝塔般的竹笠。天长日久，竹笠全都发黑了。远远望去，像历尽沧桑的老人，头戴竹笠，安静地蹲在白墙黑瓦之下，清点着这一生的风风雨雨。 　　叙昌酱园的老人介绍，乌镇特产的黄豆酱、酱油、酱菜等等，都是纯手工制作的，酱料要经过4个多月的阳光曝晒，最后才成为酱香浓郁的各式酱制品。叙昌酱园旁边，就有一家专卖豆瓣酱、酱油的小店，价格便宜，根据不同的分量，10元、20元一瓶，香味扑鼻诱人。考虑到酱料不好携带上飞机，只好忍痛割舍。 　　生 活 　　乌镇的西栅远比东栅清静。在青石板铺成的小巷里行走，游客不多，安静到能听见所有乌镇生活的声音。有一对老夫妻在店里捣着煮熟的糯米，这是用来制作当地特产———麻糍的。老者一下一下地，抡着木棰往石臼里用力地捶打着白净的、粘成一团的糯米。女儿在店里兜售着捶打好的红米麻糍，看着那晶莹的糯米，我想起家乡的小吃糍粑，忍不住上前购买。从每盒10元，到30元4盒，到40元5盒，我也说不清到底是买的越多越贵还是越便宜，看着那江南女子好看的笑脸，再听着那好听的吴侬软语：“货真价实啊，好吃哩，便宜着哩”，我信了，买了一大堆。　　 　　乌镇的青石巷里，水乡人家的门前，不时见到半人多高的、胖胖的桶，上面写着“囡囡桶”，原来是乌镇人用来放小孩子的。乌镇人枕河而居，门前门后都是水，家有小孩，大人忙活时，一不小心就可能出现意外。于是，有了“囡囡桶”。　　 　　这真是别致可爱的小玩意，木桶无底，中间有隔板。冬天，隔板下放着火盆，不会冻着孩子。乌镇很多小朋友，就这样站在“囡囡桶”里，听着欸乃橹声长大了。也难怪江南之地多风流才俊！　　 　　导游带着我们走过一座座石桥，走过一户户水乡人家，走过一家家老作坊，我完全沉醉在乌镇的水乡民风里，忘了去留意这里的自然风光。　　 　　只觉乌镇的生活气息，如四周缓缓的水流，密密地从体肤侵入五脏六腑去，那么温暖妥帖，像极了儿时妈妈缝制的小棉袄。　　 　　两三个小时的走马观花，看不够、赏不够乌镇，却让我对她更加贪婪。乌镇，我还要再来，再来看你铺排在木桥上的水上集市，再来看你水里空中交织的夜色，再来站一站你的囡囡桶，当一回乌镇的囡囡，躲进你那浓浓的乡土气息里，枕着一河水声，重温数十年前稚拙欢愉的童年美梦。 　　本版照片均为资料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