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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况味 ]
■ 蒋玉成
前日,母亲从乡下托人捎来了一大袋南瓜花,黄橙橙、嫩生生的南瓜花,母亲把它收拾得干干净净、齐齐整整。
小时候,常跟母亲到田间地头采摘南瓜花,新鲜的南瓜花汤一直是我们家一个夏季的主食,那味道有些苦涩,有些嘴麻,但清甜润喉。我们常常与番薯伴着吃,津津有味。
记忆中的南瓜花,总在水流花开的夏日开放。我家后院的园子里,春去夏来,满园的南瓜花香,氤氲了一个夏季。南瓜花生命力极强,从不挑肥拣瘦,只须夏雨一点,便在房前屋后、偏僻乡野默默开放。南瓜花也从不张扬,恬然地开在晓风轻轻拂过、点点繁星的黎明黄昏。
凉风习习的五月,淡黄的、橙红的,呈喇叭状的南瓜花,于朝风夕露中,植根于村头地尾,荒郊阡陌的隙地上,粗粗大大、毛毛刺刺的南瓜藤,毛茸茸的,在鲜鲜绿绿、青青油油的南瓜叶间,擎起一束束熊熊燃烧的火焰,生趣盎然。
就在南瓜花开的时候,一阵清香飘来,那圆圆的、细细小小的南瓜的雏形,也便开始出现在南瓜花的花端上,待村里的伙伴们迎着初升的太阳,踩着满地的露水,蹦蹦跳跳,喜不自禁。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昆虫蜂儿,如同赶一场花事,四面八方地涌来,前呼后拥地为南瓜花授粉,赤橙黄绿,煞是好看。盛事过后,原本鲜鲜嫩嫩的南瓜花,便渐渐地开始枯萎,开始凋谢了,而那圆圆的、细细小小的南瓜的雏形,便一天天的蓬勃生长,最终如磨盘般的粗实与硕大了,它的颜色,也由最初的青绿,变成黑绿,变成赤褐,变成金黄,进而成为我的故乡一个个农家,一方方餐桌上不可或缺的美食。
在所有属于“稼类”的花儿中,无论是水稻花、蚕豆花、碗豆花、扁豆花,哪一个有南瓜花的果实那么沉甸、那么丰硕的呢?勤劳善良的,淳朴厚道的,火一般的热烈,也许,这一切的褒奖,一切的赞誉都应该属于它———我故乡的父老乡亲、我孩提时的小伙伴们热切地钟爱着的南瓜花。
南瓜花开的时候,也是夏夜流萤四处闪烁的时候,一个个孩子拿着放有鲜嫩的南瓜花瓣的透明的玻璃瓶,对着一闪一闪的流萤呼唤着:“油剥糕,油炒饭,萤火虫儿回来吃晚饭。”当一个个萤火虫成了瓶中之物的时候,我便这样想,那鲜鲜嫩嫩的南瓜花,是否真的如“油剥糕,油炒饭”那样,成了萤火虫们可口的美味佳肴呢?
有时偶尔想起当年和母亲采摘南瓜花的情景,历历在目,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我知道,那淡黄橙红,呈喇叭状的南瓜花,还会在我故乡的土地上生长,在风雨流经的夏天,在晓风朗月中,在轻筠滴露、繁星耀眼的黎明黄昏,红红火火热热腾腾地开放。
只是南瓜花,连同关于它的那些美丽的心事和往事,从我童年的梦呓中走来,从故乡泥土的芬芳中飘来,牢牢地驻守在我的心灵深处,还会长久地存活于我同样是美丽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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