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国光

　　妙玉，《红楼梦》金陵十二钗之一，是一个带发修行的尼姑，美丽聪颖，心性高洁，才华馥郁，品位高雅，又为人孤僻，不合时宜，万人不入她的目。她原是仕宦人家的小姐，自小在玄墓蟠香寺出家为尼。贾府建造大观园，妙玉入住栊翠庵。刘姥姥二进荣国府时，贾母两宴大观园，带了众女儿到栊翠庵品茶。妙玉分别用旧年蠲的雨水、在地下埋了五年的一瓮梅花雪水煮茶款待她们，以煮茶的不同用水来区别对待这群客人，越“古怪、久远”的水越是珍贵，其人在她心中看来的分量也越是不同。

　　《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生卒于约1715至1763年之间，曹家从清初起，到曹雪芹一代止，是一个世代簪缨、钟鸣鼎食的百年望族，曹雪芹的少年时代过着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家道遭逢变故之后，生活变得潦倒不堪。他根据自己大起大落的人生经历，“披阅十载，增删五次”，挥笔写就了《红楼梦》。学术界普遍认为《红楼梦》有作者自传的色彩，我们且认定这个说法，若曹雪芹于1715年出生，则离现在已过300年，若书中所写为他的人生际遇，亦已近300年。

　　300年前，在彼处的欧洲大陆上，工业革命如火如荼。率先完成工业革命的英国，很快成为世界霸主。这段时间，中国的清王朝大抵是处于乾隆（1736年-1795年）、嘉庆（1796年-1820年）、道光（1821年-1850年）三个皇帝在位的时期。

　　英国完成工业革命后，需要一个广大的市场作为货品出口地，中国刚好符合此条件，但英国出口的羊毛、呢绒等工业制品在中国却不受青睐，乾隆皇帝甚至以“天朝上国”自居，认为中国什么都不缺乏，没必要与英国进行贸易，而中国出产的茶叶、丝绸、瓷器等奢侈品，在欧洲市场却十分受欢迎。为了扭转对华贸易逆差，英国开始向中国走私毒品鸦片，获取暴利。

　　《红楼梦》成书于18世纪中叶1760年左右，大抵就是英国开始工业革命的时期。由煤支撑的工业革命开始以后，彼时的英国首都、第一大城市也是第一大港伦敦，工厂数量迅速增长，大多又建在市内，烟囱林立，加上城市人口密集，居民家庭大量烧煤取暖，煤烟排放量更是急剧增加，烟尘与雾混合变成黄黑色，经常在城市上空笼罩多天不散，“雾都”成了伦敦城市别称。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开始，当英国人打到中国国门的时候，道光皇帝竟然问：“英吉利到回疆有无旱路可通？”两江总督牛鉴面对海上驰骋的英国火轮，竟“疑其系牛拉”。欧洲如火如荼地进行工业革命的这个时期，对“天朝”毫无知名度更是毫无影响，连皇帝和两江总督都还不知道“机器”为何物，甚至英国在何方也不知道，更别提知道什么工业革命了。

　　也就是说，《红楼梦》里的人物生活和故事发生的年代，曹雪芹生活的少年时代，以小农业和家庭手工业相结合的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始终占据中国社会经济的主导地位，那时候的清王朝，还没有受到工业污染，伦敦已成为闻名的“雾都”之时，中国都还是一片农业净土。

　　古人认为，所谓阴阳之和、天地之施，水从云下，雨水被美称为“天泉”之水，所以，除山水、江水、井水外，天然的雨雪水也可用来煮茶，收取和风顺雨、明云甘雨作为饮用雨水，并分时节、分天气状况，把收集的雨雪水分成各类等级。古时茶人以雪水烹茗为雅事，妙玉是目空一切的孤傲清高之人，收取梅花雪水贮藏五年，品味更高，在贾府一众客人面前，不用人们熟悉的泉水、井水、河水煮茶，既显示她的与众不同之处，也显示了她在茶道方面的深厚修养。所以，三百年前能让主人用雨雪水煮茶招待的对象，在主人心目中那绝对是分量非同一般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