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辰

　　140年前的7月3日，现代主义文学大师弗兰兹·卡夫卡出生在古老的城市布拉格。或许是因为刻板印象吧，每当人们提到卡夫卡，总会有一种他很“宅”的感觉。在很多读者心中，这位性格略显忧郁内向的作家似乎不大可能去旅行，即便去旅行应该也不会离开他所熟悉的布拉格太远。但是，事实可能会令很多人惊讶，卡夫卡不仅热爱旅行，甚至称得上是“云游四方”，在卡夫卡的旅行目的地中，囊括了当时欧洲大陆大部分的现代大都市，例如巴黎、柏林、米兰、苏黎世、维也纳等。放在现在，可能这番游历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但是，在一百多年前，能够将这些大城市跑个遍，不说是旅行家也称得上是旅行的“铁粉”了。

　　“汽车后面一阵风带着汽油味从巴黎扑向我的面孔”，卡夫卡在一篇日记中写道。不难想象，那些旅行的目的地对卡夫卡而言会有多大的诱惑。在卡夫卡的世界里，布拉格是略带些灰色调的，而那份保险局公务员的工作也使他感到沉闷、无聊且压抑，他曾经无数次想要摆脱这种生活。卡夫卡太需要一种陌生了，于是，旅行成为他摆脱生存困境的一种方式。在旅行途中，卡夫卡似乎对一切都饶有兴趣，他打量着身边的人：边吃东西边翻晚报的犹太人、细声细气的山羊胡子先生、红红面颊认真折叠报纸的小伙子，这些芸芸众生引起了卡夫卡极大的兴趣，这是一种旅途中的精神状态，和办公室里的枯坐是完全不同的。今天，人们已经几乎不可能再弄清楚他们到底是谁、是做什么工作的，但是卡夫卡在旅行中的记录却使他们的身影定格在那一个瞬间，这也许就是文学的力量。

　　卡夫卡所感兴趣的不仅仅是旅途中遇到的人，还有沿途的风景。卡夫卡热爱那些大自然赐予的美景，他曾经在意大利里瓦城中的一处小公共游泳场度过了一段悠闲的日子，在七八年后还以此为背景写下了小说《猎人格拉胡斯》，小说写的是一个人鬼殊途的离奇故事，而格拉胡斯随着迷途的死神之舟来到里瓦城的构思，会不会是源自卡夫卡本人某一次对曾经闲适日子的怀念呢？其实，相比大自然，卡夫卡倒更喜欢去体验一些人文景观，那些大都会的建筑物和公共设施总是令卡夫卡兴致盎然。每到一处，卡夫卡总喜欢去观察那里的大饭店，如果这个城市有宫殿，卡夫卡甚至会换着角度去审视这些王朝时代的余晖，那些外表高大庄严的宫城内部呈现出“长期没有整修”的样貌，荒废的吊桥、中断的阶梯则总是让卡夫卡玩味再三。如果非要让卡夫卡说出一个在旅行中自己最感兴趣的城市设施的话，那大概率他给出的答案是火车站，这里是一段旅程的终点，却又是另外一段旅行的起点，这里是一个城市最芜杂却也是最有活力的地方，难怪他说“夜间，在林道的火车站，歌唱不断”。

　　在卡夫卡所有的旅行之中，布雷西亚之旅恐怕是他最难忘怀的了。那是在1909年，当卡夫卡得知在意大利布雷西亚举行的“航空周”展览，将会有飞机以及飞行竞赛时，这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便再也坐不住了。精彩的航空表演让卡夫卡忘掉了旅行的劳累和途中的不快，没过几天，他便写下了《布雷西亚观飞机》这篇文章，不经意间，这还成了德语文学史上第一篇有关飞机的作品。《布雷西亚观飞机》上来一句便是“我们抵达了”，是的，卡夫卡抵达了，他看到了当时最为壮美的景观，当陆地已经无法满足人类的探索欲望时，天空则会成为安置那些不羁灵魂的最好处所。这其实也正是卡夫卡旅行的原因，他要让自己的灵魂自由，逃离那个沉闷、因循的布拉格。

　　很多年后，也是一个捷克人道破了那句“生活在别处”，这个人便是米兰·昆德拉，而他的前辈卡夫卡却在很早前就已经知道了旅行的意义，这也许并不是巧合，而是一种文学上的传承和启迪。今天的我们在踏上旅途时，不妨带上一册卡夫卡，和这位伟大的作家一起共享旅程，探讨旅行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