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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坡心事此间藏

  ■ 梁君穷

  10月18日,海南文化界再添喜事,在开馆一周年之际,海南东坡主题图书馆举行捐赠仪式,接受34位收藏家、文化研究者及东坡文化爱好者捐赠(托管)的一批古籍、文物、研究专著。

  作为国内第一家“东坡”主题图书馆,海南东坡主题图书馆填补了东坡文化研究领域专业图书馆的空白,为东坡文化的传承发展作出贡献。

  此番捐赠,让海南东坡主题图书馆的“硬核实力”更进一层。步入馆内,看到窗明几净,感受书香馥郁,也能体悟到这里不仅收藏着众多与东坡相关的古籍与专著,还“藏”着东坡关于藏书的几桩心事。

  一是“长留五车书,要使九子读”。

  如果是你,面对年过花甲、却被贬谪南荒的至暗时刻,你会生发怎样的人生感慨?又会有怎样的人生经验告诫后人?

  1097年,62岁的苏东坡被一叶孤舟送到了蛮荒苍凉的海南岛。面对“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的境遇,他甚至备好了棺木以待天命。

  此时的东坡,对什么事念念在怀?关于后代的考量应该是其中之一。来到海南的第二年正月,他就收到了弟弟苏辙的信,信中说,苏辙的儿子苏适添了一子,乳名“斗老”。苏东坡非常开心,写下《借前韵贺子由生第四孙斗老》,自称是“开书喜见面,未饮春生腹”。随后,东坡开始为后代的将来做计划。东坡告诉弟弟,“长留五车书,要使九子读”。杜甫曾有“男儿须读五车书”之言,所谓五车书,就是形容书籍很多;“九子”就是九个孙儿的意思,苏轼苏辙兄弟俩共有九个男孙儿。

  此后,东坡也多有书信叮嘱子孙后辈勿忘读书。宦海一生的东坡,行到人生暮年,却不求为后代留下金银与名爵,只求留得书籍,留住文化根脉。这便是为后人、为家族最好的计量。

  家族如此,民族亦然。俗话说,“数百年旧家无非积德,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在中华民族的传统认知中,对一个家族的赞扬,“书香门第”远胜于“金玉满堂”“钟鸣鼎食”之辞。

  目前,海南东坡主题图书馆藏书总量已超1.3万册,称得上东坡所说的“长留五车书”。当我们翻开这些书卷,穿越时空与东坡目光所交会处,即中华文脉之源流。

  二是“是以不藏于家,而藏于其故所居之僧舍,此仁者之心也”。

  此句出自苏东坡所写散文《李氏山房藏书记》。李氏是东坡的好友李常,他也是黄庭坚的舅舅。

  北宋社会上当时有一种风气,人们为附庸风雅而热衷藏书,却往往“束书不观”,只想把书留在家里当装饰品。

  但李常与众不同,他年轻时曾在庐山五老峰下白石庵的僧舍读书,离开的时候,没有把9000多卷书籍带走,而是全部留下供当地人阅读。于是,山中之人感念他,把他住过的房子称为“李氏山房”。

  因此,苏东坡称赞李常:不把书藏在家里,而是放在大家都能阅读的僧舍,是仁者之心。

  明末思想家黄宗羲曾一语道尽藏书之难:“尝叹读书难,藏书尤难,藏之久而不散,则难之难矣”。尤其是对珍贵古籍,历代的收藏家付出了极大的心血和代价,有的节衣缩食,倾囊以购;有的穷年累月,历尽艰险,四处搜罗;有的甚至甘冒生命危险。

  但当国家与社会需要之时,总会出现慷慨捐赠、化私为公的收藏家,其高风义举展现出中国文人赓续文脉的强烈使命感。如今,中国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等重要图书馆所藏珍贵古籍,大部分来自民间藏书。

  海南东坡主题图书馆亦如此。开馆一年来,该馆收到民间捐赠的东坡古籍280余册、古籍散页250余筒、拓片60余幅,以及大量专著等珍贵资料。如收藏家王富龙多次捐赠,捐赠品包括了嘉庆刻本《东坡书传》、明代汲古阁《东坡题跋》等珍贵版本。

  三是“君子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

  苏东坡有一位好友,名为王诜。王诜有一间藏书房,名为宝绘堂,收藏了不少名贵书画。王诜曾请苏东坡为宝绘堂作记,东坡为其写下《宝绘堂记》,在文中委婉地提醒王诜:君子可以把心意寄托在事物中,但不可以把心意留滞于事物中。

  东坡这里强调的是人与物的关系,认为人不能只沉溺于具象的物品本身。若用此语来考量图书馆藏书之事,颇有值得借鉴之处。

  图书馆藏书护书,自然是应尽之责,但若只藏书而不用,就不能显示出它的社会价值和作用。

  海南东坡主题图书馆致力于东坡文化的收藏、研究与传播,开馆一年来,已累计接待学习、阅读、参观人员超过6000人次。其中有党政干部,可从中感悟东坡所说“物必先腐而后虫生”,涵养廉政清风;也有少年学子,通过诵读名篇、跟随东坡足迹,将文化自信深植于心。

  不留意于“物”还体现于该馆正在推进信息化工程(二期)建设,建成后将把馆藏珍贵古籍、书法作品等全面数字化,让东坡主题作品飞入“云端”,实现效用最大化。

  习近平总书记告诉我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凝结着中华民族绵延发展的基因和密码。”

  走入海南东坡主题图书馆,阅览由全国各地捐赠而来的古籍文物,感受少年学子对东坡文化的热情,更能真切理解到“书运”即国运,也更能深刻地感受到中华文脉之生生不息。

  正是这一份延绵不绝的文脉,在潜移默化中指引我们生出自力更生的志气、自强不息的骨气、独立自主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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