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走了两年,我以为时间会抚平我心口的创痛,让我从此对父亲不再牵肠挂肚。但是没有。两年来,我会时常地想到父亲,想到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到他对我的性格及人生的影响。
父亲小时读过3年私塾,能吟诗作对,写得一手好字,也算个文化人。1952年参加工作,父亲一生工农兵都干过。在我印象中父亲一生最艰苦的日子就是在农场的15年。多少个烈日炎炎的长夏,父亲头顶烈日汗洒泥土,大幅地透支着自己的体力,承受了常人无法承受的煎熬。尤其每到“双抢”季节,清晨起来割稻子,中午还要种菜地,下午收稻子,起早摸黑,含辛茹苦。父亲是一个永远向前看的乐观主义者,再坏的环境,也不皱一下眉头,这一点深深地影响了我,我的乐观与韧性大部分得自父亲的身教。
正是因为父亲读过书,对文化有一种强烈的追求,他把这种追求倾注在后人身上。父亲常说“没有饭可以喝粥,没有肉可以吃素,但没有知识就只能绝望。”父亲做到了,全家七个兄弟姐妹都读完高中,有三个上大学。我从读书到当兵再上大学,一直不断的进步到现在,都是父亲的教诲及潜移默化的结果。时至今日,我不得不佩服父亲的远见,理解父亲的爱心。
父亲一生正直善良,性格直率,乐于助人,他以此建立了他的人品和德行,在父亲身边的日子里,我感受最多的是爱与温暖。父亲非常疼爱子女。小时候,家里从南昌城市下放到老家农村,父亲带着我做农活,杆秧、割稻子,还带我抓鳝鱼、捉泥鳅、砍柴、种菜。父亲给我刻骨铭心的一件事是我11岁那年的一个冬夜,屋外下着大雪,气温零度以下,父亲把我的脚放在他的胸口给我取暖,他舐犊情深的爱永远刻在我心中。
1970年冬,我16岁,经过政审和体检,我被征召入伍。当兵第二年,一天,从靶场训练回来,通信员告诉我说父亲来看我了。当时,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西与海南相隔一千多公里,而且我们部队驻在山区。父亲既要坐火车、坐轮船,还要转好几趟汽车。正当我疑惑之际,父亲已经走到我的面前。看到父亲疲惫的面容,憔悴的神态,我既体验到父爱的温暖,心里又萌动着一种酸涩。不知是惊喜还是心疼父亲,只是声音颤抖地喊了一声“爸———”,泪水便夺眶而出了。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任何时候想起来我都会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1976年我在部队服役5年后退伍回家,第二年考入江西师范大学中文系,又是父亲送我到学校,为我铺床,整理生活用品。父亲高兴得合不拢嘴,“我们家几辈人就出你这个大学生,一定要好好完成学业”。父亲为我感到骄傲和自豪。1988年我调来海南工作,父亲便经常写信给我,一再要求我在机关工作必须谨慎处事,团结同志。在父亲的信里,我读懂了一种博大的亲情,那是一种江海般宽大的胸怀,一种升华的父爱!尤其在父亲去世以后,我才体会到,在我所有的日子里,父亲的爱无所不在,细微之处总是那么令人感动,点点滴滴总是那么让人难以忘怀,正是有这样的父爱,才能成就今天的我。父亲那清瘦的面容、花白的头发、深刻的额纹、慈祥的目光,深深地印在我心里。
按照老家的习俗,每逢清明都要祭奠已故的亲人。今年的清明,这是我第二次来到父亲坟前,旷野寂寂,青松依旧,父亲安在?我默默地望着那一丘黄土,忽然觉得父亲还没有死,他的灵魂却依然活在我心中。爸爸啊,你看见我流泪的文字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