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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老人任继愈先生和季羡林先生,是同在7月11日这天辞世的。这一天,甚至被一些人视为中国学术界的哀悼日。从那一刻掀起哀悼悲情,这些天如水一样漫溢过几乎所有的媒介。只是,悼念季羡林势如潮涌,缅怀任继愈先生则清淡如水。
季羡林先生能拥有身后如此哀荣,我也以为,这是对其学术成就与人格魅力的一种界定。只是,相较之下,任继愈先生的辞世,太过寂寞了。我在这种寂寞之中,也碰触到中国文化中一种刺痛人心的东西。
除了读过季羡林诸如《牛棚杂忆》、《病榻杂记》之类的散文,我对其学术成就可以说不甚了解。这让我觉得,对季羡林的辞世实在难以致深切的吊慰之忱,毕竟,对于纪念来说,还是要讲究“非诚勿扰”,否则,那些悼念与缅怀的文字,必然太过矫饰,那也将是对逝者的一种不敬。于是,连日来,我选择在别人悲情的文字寻迹季羡林老人的生前伟岸。
看得多了,也就知道季羡林先生最伟大的成就,断然不是我以前看过的那些散文,而体现在印度古代语言、吐火罗文、梵文、印度历史与文化等领域的不凡建树。事实上,媒体在罗列季羡林先生的身份时,也多是强调古文字学家、历史学家、东方学家、思想家、翻译家等等。于是,我彻底明白,季羡林先生所研究的专业,是地道的“冷门”。
只是,研究“冷门”季羡林先生是深受媒体关注的红人,生前如此,逝后犹甚。而与季羡林同日辞世的任继愈,研究的也是“冷门”,不同的是,生前寂寞,死后淡然。媒体关注程度的天壤之别,令我不禁在想,难道这样的落差,真的就是二者在学术成就与贡献方面的表征吗?不是的,事实上,不仅毛泽东曾赞誉任继愈先生“凤毛麟角”,当今学术界也都普遍给予任继愈极高评价。
更重要的是,许多媒介在祭奠季羡林先生的时候,还不惜搬出那顶早被季羡林拒绝的“国学大师”的帽子。也就是说,对季羡林先生的热烈关注,也根本不是基于其“冷门”学术成就本身。种种纪念季羡林的影像与文章,更像是权力引领下的一种纪念运动,更像是文化消费主义的一种商品制造,贴在一些学术界、文化界人士的脸上,或是挂在这些人开设的商铺中,作为一种卖点、标榜、显扬。在我看来,这或许是连逝者哀荣也难以承受之重。这样的情境,倒让我多少觉得,任继愈先生在逝后的寂寞,或许也是一种幸福。
一切都在表明,在许多人的视界,在所谓的大师与学者之间,根本就没有一条清晰的界线。现在尽管他们对那些“冷门”的学科毫不了解,却底气十足地喊出诸如“季羡林之后,再无大师”、“季羡林辞世是大师时代的终结”。在此,我当然绝无意于否定季羡林先生堪称大师,只是真切地感觉到,一个茫然追逐大师的时代,也就会是一个随意否定大师的年代。任继愈先生身后在媒体关注上遭遇了寂寞,其实就是明证。
悼念季羡林的热烈与缅怀任继愈的清冷,让我确信,真正的大师绝不应是为了让权力成为粉丝,也不应是被用来作为追逐商业盈利的工具。
□ 单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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