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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一个养蜂人。
那个黝黑而结实的男人迫不及待地带领我们看了他的蜂场。那是海岛十月的又一个平常的中午,秋日从树叶里撒下斑驳而热烈的阳光,一溜长方形的蜂箱里成千上万只可爱的蜜蜂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们的造访,它们飞进飞出旁若无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它们甜蜜的生活,它们鼓动着小小的金色翼翅满天飞舞,嘤嘤歌唱。
养蜂人的脸上一直闪烁着一种奇特而自然的微笑,虽然辛苦的养蜂生活给他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我们看到的更多是乐观、坚毅与自信。你能感觉我有六十岁吗?他调皮地问我们。我们一阵惊奇一片唏嘘,然后毫不隐瞒地告诉他确实看不出。养蜂人就嗬嗬地笑了,他说,45年了,我与蜜蜂相依为命,我带着它们,追赶着花季,走遍了千山,淌过了万水。只要与蜜蜂在一起,你就会变得年轻。养蜂人以平淡而朴实的语气向我们诠释了一条人生深奥的哲理。
我当时就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养蜂人,这个匆匆忙忙一直行走在路上的养蜂人。虽然我与他只是一次很平凡的邂逅,他却以一种无与伦比的超然的微笑吸引了我———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那一瞬间,我心里涌出一种跟随他去养蜂的愿望。我几乎非常迫切地想要告诉他:我要做一个养蜂人。
我要做一个养蜂人。我将带着我的蜂们,远离浮躁的城市,像个吉普赛人一样四海为家浪迹天涯,只为追寻季节的步伐寻访花朵的芳香。我也许会很贫穷,只有简单的行李与相依为命的蜂箱,但我会很开心,因为我拥有山水、原野、花香。我的世界也许会很宁静,但一定会很辽阔,任由我的目光眺望远方。我不需要那些豪华酒店铺着长长的红地毯,我只需在百花争妍的原野或者绿意盎然的山顶搭一个帐蓬或者铺一些干草,我就能拥有一个城里人不能抵达的温馨而踏实的梦乡。每个清晨,我将揭开蜂箱盖,享受着蜂们对我的问候———HOLLO,养蜂人!当我看着蜂们快乐地列队飞向太阳升起的地方,我的心里也会跟着放飞一个个梦想;每个傍晚,我会坐在暮色中的家门前,迎候着辛勤了一天的蜂们,并在夕阳下检阅他们欢快的舞蹈;也许会有寂静和落寞的夜晚,我想我一定会守望在星空下,并用心地倾听着我的蜂们从蜂房里传来的幸福轻柔的吟唱……
我要做一个养蜂人。我要远离懒惰与自私的人们,我将与我的蜂们一起朝着我们的目标上路,风餐露宿披星戴月。我要褪去城市披在我身上的伪装,丢弃生活塞给我的迷惘。我会带着满腔的真诚,迎着原野的自然之风走去,我将踏遍万水千山,跋涉泥泞小道,领略世间奇景,品味人生百味。我会让我麻木的心灵在一只只蜜蜂前感动,并油然而生对生命的敬意;我会让我冷酷的神经去面对大爱无私的蜂们的拷问,并深刻感悟出天地间爱才是唯一。
当然,最好能够让我带上我心爱的女人。她说过她一生与我牵着手,陪着我踏歌走天涯,无论贫穷富贵无论生老病死。是的,我们可以一起走向远方,我们可以坐在一棵树下,或者站在一片荒野上,对望、凝视、恋爱、思想。天地间的爱情是不会腐败的,因为它得自然雨露日月精华长成。我们行走在路上,永远年轻,眼眸里都充满着爱情。
那么,很多年后的某个黄昏,春暖花开,当你看到一个挑着蜂箱的男人匆匆走过,你不要惊讶。有一首歌这样唱过:如果你看到我有点累,就请你给我一碗水;如果想知道我是谁,就请你看着我的眼。
你能感觉我很老了吗?我一定会像养蜂人一样调皮地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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