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风格的老骑楼是海南一张独特的名片，它是近代发达的琼北商业的见证者。它就像一把永远撑开的大伞，为一代又一代海南人遮风挡雨。海南现存的老骑楼，以海口的得胜沙老街和文昌铺前的胜利老街较成规模。随着时光流淌，这些积着经年灰尘的老房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留有往日的痕迹。只有走近，才能在回忆中，回味又回味骑楼人家曾经的风云变幻、商海沉浮、锅碗瓢盆…… 　　骑楼老街·岁月 　　繁华洋场旧梦 　　依南洋传统，骑楼是应方便做生意而建。从19世纪中叶起大批“唐山客”远渡南洋淘金，到19世纪末南洋客辛勤奋斗积累了雄厚的资本返乡，除了回乡建祖屋外，在家乡寻找商机建起经营生意的铺子，为自己或家人谋一条长久安稳的路子，海口、文昌等一些极具商业价值的地段也就应运而起。商业极大地主宰着骑楼人家的命运，在建起的骑楼商铺中，有家族的兴衰史，也有战火中人们的痛苦和无奈。 　　中山大学退休老教授黄起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海口人，黄家的祖屋就在海口老城区的义兴路上。黄老说，他家祖上也是非常清贫的，可是到他出生的时候家境就已经好了起来，因为他的祖父中了大彩票，有了很多钱，就在义兴街买了一间祖屋，父亲黄镇藩就用这些钱在义兴路上开了间字号为“生记”的土产商铺。当时义兴路以经营土特产为主，得胜沙是以经营日常百货为主。 　　黄起鹏还记得：“当年的老城区一带，由于得胜沙的带动，相当繁华。”海口辟为对外通商口岸后，因为有了各国在海口设立的领事馆，得胜沙路成为西方人的聚居地。来自海外的商贾为了倾销商品，纷纷在得胜沙兴建洋行，本地商人也在得胜沙附近或买或租开起了许多商铺。“每天，街道上商家的伙计都会早早起来把封住铺面的长条木板拆下，开店招呼生意。街道上的人群熙熙攘攘，热闹极了，尤其是周末。” 　　天有不测风云，后来“生记”破产，黄家的家道从此中落了。 　　铺前胜利街的诞生也与海口相似，骑楼应商机相生而繁华。旧时的铺前港是琼北一带极为重要的一处货物集散地。在胜利街61号的老街坊符兆文先生的记忆中，从徐闻、北海、阳江开来的各种货船一靠岸，水泥、瓷砖、黄豆、面粉、陶器被卸下，搬上的是西瓜、钛矿、木麻黄、海产品，码头里船来人往，商贾云集、进进出出一派繁忙。铺前圩集也人声鼎沸，胜利老街人头攒动，来往车辆川流不息。“那时，来这里做生意的人很多，附近从农村出来要找工干的人也大多往这里来。各个铺子的工人整天都要搬货，忙得不得了，货太多时他们都要很晚才能吃上饭。” 　　胜利街上的老骑楼见证了符家的命运变迁。81岁的符兆文说，父亲和这条街上的年轻男子一样，当年也是从铺前下南洋。父亲当年做的是汽车生意，曾经一度发财，但抗战一来，所有的生意都泡汤了，旧时的房子自然也卖掉了。他家现在住的房子也是一户华侨盖的房子，后来土改时期父亲买下的。 　　绚烂后的平静 　　1950年，海南解放以后，骑楼老街中原来属于华侨商贾的楼房被收为国有，许多“楼主”不得不全家从原来宽敞、便利的楼房搬出来。此时老城区中的许多骑楼虽经战乱受损，但仍是当时人们梦想住进去的“好房子”。曾经是南洋富商经营的药店、酒家、旅店成了国营公司，原来适用于独家独户的院落式住宅，也成为国营单位的职工宿舍。骑楼老街的商业生活顺应改变渐归平静，甚至有些沉寂，骑楼人家的生活也渐渐走向市井间的平淡。 　　骑楼里的住户多了，各种为满足生活需求的附带物也多了起来。原来种满花草的阳台上，搭起了许多当做厨房或居住用的小棚子；原有的进深大、通风透气的房子也被隔成了密密麻麻的小房间。供给生活、商业用的电线、电表杂乱无章地“蔓延”在街道的各个角落，老街的面貌渐渐改变。  　　66岁的林尤灼，海口振东街30号林家骑楼的主人之一。这间老宅是林家祖父在1930年代购入的。林家珍藏的一份买入公证书上写明，林家当时购入的楼铺全间一连四进，连带购入的还有屋后的一块空地及码头，宅子的头进有骑楼及新建洋楼一座，内有障房及铺面两间，二、三进每进两开，四进有楼。这份年代久远的资料表明，林家老宅当时在这一带也算得上是一座大宅了。 　　林尤灼说，那时候家里在楼下开了间名为“福昌隆”的经营木料的铺子，生活过得比较宽裕。解放后，林家生活随着公私合营的到来，木料生意不做了，父亲林鸿藻到海南行政区海口市公私合营的和平戏剧院任副经理去了，林家老宅在一段时间内成了纯住家，一度与商业生活绝缘。 　　林尤灼的记忆中，小时候从楼前的窗户往下看，可以看到街上那些川流不息的人流。从窗户平望，可以看到对面鳞次栉比的骑楼。他和兄弟姐妹经常在骑楼下乘凉、睡觉。平时就和小伙伴在骑楼下弹波子、拍公仔纸，玩得不亦乐乎。解放路那边的戏院有大戏演或是放好看的电影时，人们往往是在12点后才散去归家。那时骑楼下面街道上的地板，铺的都是长条石，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晚上外出休闲时多爱穿木屐。在寂静的夜里，那悦耳动听的“嗒嗒”声，至今仍然回荡在林尤灼的儿时记忆中。 　　后来，随着各人的成家立业，林家三兄妹先后搬出了这座骑楼。主人的离去让这座老宅变得有些空寂了，虽然如今有两进房屋租给别人搞手工纺织草帽，但现今的林家老宅不复当年的辉煌与生气。 　　宿命几度轮回 　　随着改革开放春风的到来，海南的商业活动又再次渐渐活跃起来，海口也不例外，在骑楼最集中的得胜沙、中山路一带，经营五金、灯具、服装、饮食等各种行业商铺又慢慢地多了，骑楼里的商铺越来越带有浓重的色彩，比如灯具行业，是应对当前越来越火暴的住房装修而开的，骑楼业态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急速变迁着。 　　现在这些老骑楼里的住户少了很多，就算是经营的商家，很多人并不住骑楼。以往的商住一体的骑楼功能渐渐在消失。林尤灼、黄起鹏这些曾经的主人都已搬离了骑楼，大多数楼房二楼是空着的，寂寞中透着往日豪宅的气息。街道上，新楼房旧骑楼并排矗立，显得不太协调。新一代的孩子们也都开始忘掉了当年的历史。 　　与海口骑楼老街现今的繁华不同的是，铺前胜利老街仍静守着往日那份寂寞。随着各种便利交通的发展，铺前港不再像解放前那么重要，老街商业也随之沉寂。行走在胜利路上，安静祥和的感觉油然而生。 　　铺前理发店，据说是胜利街上最老的一间理发店，具体开店时间已经不可考了。据店里最老的理发师傅81岁的韩泽畴说，解放前，他二十多岁刚刚当上学徒时就是在这间店里打工的，那时候理发店已经营业多年了。土改时这间理发店由私营改为集体。这家老店颇受当地人和游客的青睐。几年前有部电视剧《五星大饭店》曾在这家理发店里取景拍摄，有韩国明星在理发店里拍摄了好几个镜头，韩泽畴老人和另一位理发师还出现在电视剧里了。现每逢有游客或摄影人士到铺前，这家理发店也是必到之处，7位理发师也成了铺前“上镜率”最高的人。 　　铺前骑楼老街就像一部无声电影在那里诉说着过去，传奇的故事随着岁月已经远去，再回望时却是人去楼空，残破的窗棂。故事中主人公的后人们还在这里生活，他们只是继续着普通的日子，屋檐下的繁衍，几代人的经历，一切都过去了，阳光下的生活还是继续。 　　不过，相信很快这条老街的生活又要有很大的变化了。文昌将修建铺前跨海大桥，到时候海口演丰到文昌铺前只要20分钟。随着一桥飞架，老街昔日的繁华或能再次重现。 　　文\海南日报记者许春媚   图\海南日报记者 李幸璜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