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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秀梅近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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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札记
———读王秀梅小说
《关于那只纸鸽子的后来》
文\本刊特约撰稿 李遇春
王秀梅的这篇小说是一篇新颖别致的爱情小说。虽然从故事的外观来看,作者写的是网络时代的婚外恋情故事,但作者并未拘泥于所谓时代生活的表象,而是触摸到了人类精神的隐性脉搏,在一个时尚的故事外衣下包裹着个人化的爱情哲思。
在这个物质化的时代里,优雅的爱情叙事于读者近乎成了一种奢望,因为真正意义上的爱情,从现实到文本,从形式到内容都被物化了。人们的心变得坚硬无比,已然被罩上了一层厚厚的物质铠甲,温暖的爱情找不到聊以寄身的柔软之地。这个时代的爱情叙事早就沦为了欲望化写作,性取代了爱,被性遮蔽的爱即使没有完全窒息,至少也是相当的稀薄和微弱了。显然,爱情叙事可以没有性,但却不能没有爱;没有性的爱情叙事并非就是虚伪的爱情,因为作为原欲的性可以充当爱情叙事的底片,而呈现在外的则是诗意的爱的相片。这样说,并不是要反对爱情叙事中的性描写。诚然,性是一个透视现代人精神或心理暗角的绝佳视角,但毫无疑问,爱情叙事中性描写并非是不可或缺的,真正不可或缺的是爱而不是性。谁都明白,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坛缺少的不是性爱叙事,而是没有性描写的爱情叙事。在很大程度上,没有性的爱情叙事比起有性的爱情叙事,书写起来会更加的困难。尤其是在当下这个欲望化的时代里,如果没有性的诱饵,让一个作家去叙述纯粹的爱情故事,真的不啻于是一场叙述的挑战。
应该说,王秀梅这篇小说的爱情叙事是优雅而从容的,没有外在的性的眩惑,只有内在的爱情心理的描摹;真正的爱情在她的笔下悄然流淌,如小河弯弯,有细微的波澜,有短暂的回环,冲破了时空的障壁,直至最终淹没了读者的心。这篇小说有着精巧的构思,但男女主人公在十八年后的重逢并不是作者蓄意制造出来的无缘无故的巧合,而是男主人公心底不灭的爱情冲动最终驱使着他们重逢;这是不难推知的,一切与偶然无关,与命运无关。不难看出,由于作者选择的是全知型的叙事视角,所以叙述者对男女主人公的故事了如指掌,而“她”和“他”却都蒙在鼓里,读者照例也迷失在作者的叙述迷雾之中。表面上看,女主人公站在叙事的明处,而男主人公徘徊在叙事的暗处,正是通过“她”的视野,“他”的真实身份才逐渐显露了出来。当她最后恍然大悟的时候,读者心底的谜也就全部解开了。作者的匠心在于,她别出心裁地让文本的主干部分由男女主人公各自的讲述所组成,写“她”在赴约归来的火车途中邂逅一陌生男士,两人各自讲述自己的爱情故事,随着人称的变换,两个爱情故事在男女主人公的叙述中交错进行,直至最后,两个似乎平行发展的故事产生了交集,两个故事变成了一个故事。也就是说,她和他讲述的其实是同一个爱情故事,她是他的爱情故事的神秘女主人公,他是她的爱情故事的匿名男主人公。原来,她在公园里赴约未遇的男子就是现在火车上的他,而当年在公园里戏弄他的女同学此时正在火车上,和他同在一节车厢。当他觉察到她已经意识到了他的真实身份后,他选择了中途下车,而把十八年前她捉弄他的那只叠成了纸鸽子形状的情书悄悄地放在了熟睡中的她的身旁。表面上处于暗处的男主人公其实一切心知肚明,而仿佛处在明处的女主人公则在不经意间被男主人公牢牢地掌控,但这种掌控不是因为恨,不是因为报复,而是因为爱,因为他心中永恒的爱情之火。
不要忘了,火车上两个人所讲述的爱情故事都发生在一个特殊的日子,那就是愚人节。十八年前,是她无意中愚弄了他,让他一个人在公园里苦苦地等待一份没有结果的爱情,而十八年后,在同一个公园里,是他善意地捉弄了她,让她也体会一下爱情的滋味。在他那里,爱情是愚人的事业,没有愚人的痴心不改就没有真正的爱情。真正的爱情能够穿越时空,二十年后依然能够延续,且心中的那份痴情不仅没有褪色,而且历久弥新。尽管当年遭到了她的愚弄,但如今事业有成的他并没有报复的冲动,他约她在那个老公园见面不过是为了唤醒她的记忆,他故意不现身不过是为了重现昨日的爱情现场罢了。在他的心目中,爱情就是一场愚人节,这不仅仅是指善意地愚弄自己所爱的人,更重要的是,在这场情感的狂欢节中自己要做一个愚人,一个痴人。
不是么?正是在男主人公精心布置的爱情愚人节中,女主人公终于寻找到了真正的爱情感觉,那是一种“微疼”的心灵体验;有了这种刻骨铭心的爱情体验,两个人日后是否能够长相厮守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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